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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别大哥

送别大哥

作者: 兰泽君 | 来源:发表于2017-03-11 13:46 被阅读202次

2017年3月3日(农历二月初六)晚上10点28分,我大哥生命的时钟永远静止在了这一刻。

(一)

第一天一一3月3日

3月2日,侄女欢欢给我先生发信息:“小叔,我爸爸的病有些变化。”我们看后十分忐忑,暗暗祈祷上苍保佑大哥多活些日子。3月3日,我打电话给晓姐,询问大哥的情况,晓姐说:“情况不太乐观,意识有点模糊。”大哥生病以来,意识一直特别清醒,我先生意识到问题严重,赶紧通知侄儿艳东、艳辉及侄媳建清即刻动身去湖南中医药研究院看望大伯,也让在湘潭工作的儿子马上动身去医院。另外堂弟长清、命初、后初、义初也匆匆赶去长沙。

其时是下午五点过几分,儿子刚上完课,顾不上吃晚饭,胡乱塞点东西到嘴里就直奔长沙。我们也胡乱吃了点东西,先生就去调集人马,安排一些事情。儿子到达长沙的时候快七点了。在病房里见到大伯,大伯打着氧气在昏睡。哥哥们派弟弟去买水,给胃不舒服的二哥买药,后来送四伯去附三。大伯情况没多大变化,因第二天一早要上课,儿子送完四伯就回湘潭了。我不敢直接打电话给大嫂,又给晓姐打了个电话。晓姐说:“现在打着氧气的,如果拔掉氧气可能就不行了。”我又问她:“能撑得过今晚吗?”晓姐语气沉重地说:“很难撑过。”我语无伦次地说:“这可怎么得了?这可怎么得了?”

后来先生说欢欢她们准备送大哥回家,我这天有晚自习,打算上完一个班的晚自习就请假回家,后来大哥他们八点都没有出发,我到另一个班布置任务后,就呆坐在讲台上,无心看书,无心备课,不时地看时间,好不容易熬到九点二十五了,还有十分钟就下课了,我实在坐不住了,就提前回了家。

(二)

根据反馈的情况,估计十点半可能到不了家。大哥他们到底出发了没有呢?我给先生打电话,电话里传来先生悲痛的大哭:“大哥走了……”我脑袋一下子就蒙了,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得胸口堵得慌,然后眼泪就像决堤的河水,汹涌而下。我找不出半句话来安慰先生,手机里只能听到彼此的哭泣,母亲也陪着我们掉眼泪。

(三)

我们坐在沙发上等着,时间过得真慢啊,盯着时钟,它好像静止了一般。原以为大哥还可以撑一段时间的,这突然倒下,要做的事情可多了,而且时间特别仓促,先生忍着巨大的悲痛去布置灵堂。

我和母亲谁也不说话。我拿起手机看微信朋友圈,四哥和晓姐都发了大哥去世的消息,且配上了三个月前他们去广州旅游的照片。照片上的大哥慈眉善目,笑意盈盈,尤其是在海边照的那张,年轻,帅气,阳光,完全看不出抱病在身。一百天不到,怎么就去了另一个世界呢?不听话的眼泪再一次汹涌而下。我把照片拿给母亲看,母亲也潸然泪下,声音哽咽,感慨人生无常。

我们如坐针毡,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先生回家拿过几次东西:开水瓶啊、排插啊、酒啊,又让母亲去灌了一瓶上好的茶油,用棉线搓了两根灯芯。母亲说:“半夜回来,能用鞭炮接一接就好了,太冷清了。”可整个镇上都禁鞭炮了,怎么可以?先生让我下载电子鞭炮,我进了无数个网站,都没有下载好,好多都是手机版的。先生又一次回来拿东西,我跟他说了,他说手机版的也可以。又弄了很久,才算成功下载了一个电子鞭炮mp3。

(四)

凌晨两点多的时候,我好像听到了一阵鞭炮声(后来才知道是借来的电子鞭炮),浑身一激灵,声音擅抖地跟母亲说:“可能…回来了……”母亲赶紧到窗前观望,只见夜幕沉沉,几盏路灯像渴睡人的眼,无精打采地发出昏黄的光,几乎是家家户户都进入了梦乡,路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动静。可不一会儿,先生从外面急匆匆地跑进来:“大哥回来了。”说完又号淘大哭。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大哥的离世是小弟心中永远的痛,这种痛深入骨髓,痛彻心扉。

我和母亲赶紧穿鞋关门,跟在先生后面,楼梯上很昏暗,我拉着母亲的手,急急地下了楼,直赴茶厂门面处。大哥还在车上。我和母亲静默地站在门前,等候,等候……凌晨的风很凉,我的手在抖,全身都在抖。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几个强壮的男子汉抬着大哥快速地往前移动,大嫂和欢欢、欣欣、伟中紧随其后,然后就是艳东、艳辉及周家湾的一些兄弟,大家都哭成了泪人,现场的气氛十分凝重。我年迈的母亲扶着快要瘫倒的大嫂坐下,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哽咽地劝慰着她。有人拿来一张席子放在地上,大哥的遗体安放在席子中间,身上盖着寿被,脸上盖着一块灰色的布,平时伟岸的身躯变得十分瘦小。地上真凉啊,大哥不冷吗?

不多久,二嫂也哭着来了,大家又哭成一团。侄儿欣在他父亲的遗体旁走来走去,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他的父亲。我突然大恸:“可怜的孩子,从此你就是没有爸爸的人了,你的爸爸再也不能为你遮风挡雨了,你爸离开前该有太多的牵挂和不舍吧?”

(五)

第二天一一3月4日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先生含泪安排一切丧葬事宜,堂弟长清、命初、后初、文初、义初、茶厂厂长德清和请来帮忙的几个人都在忙,我们八人在守灵,十来个人彻夜未眠。四点多钟的时候,长清说要入棺,他们两晚没休息了,入了棺,好回家休息两小时。几个壮汉把大哥的遗体抬进棺材,大嫂两母女把大哥的衣服拿了几袋过来,有的放进了棺材里面,棺材里放不下的就拿去烧了。棺材底下一个菜碗里装了一碗菜油,点着一盏长明灯,另一头放着一个香炉,香雾袅袅升起。凌晨五点的时候,先生打电话催三哥三嫂快来梅城,一个多小时后,三哥三嫂和侄女立平、丽君都来到了灵前,不久侄媳建清带着密密、朵朵也来了,亲人相见,免不了又是一番哭泣。

八点以后,帮忙的人基本到位了,亲戚朋友都陆陆续续地来了,同学同事也来了,前来祭拜的人络绎不绝,他们神色凄然,泪眼婆娑。灵堂里低回凄婉旳哀乐响起来了,孝子们穿起了孝衣。大哥的孙女六六由妈妈领着也来祭拜爷爷了,五岁不到的小人儿哭得像个泪人似的,嘴里不住地喊着“爷爷,爷爷……”

请来写对联的老师也来了,半天功夫,墙壁上、柱子上都挂满了挽联,大哥的大幅照片端正地挂在墙上,微微地笑着。

下午,长沙洗心禅寺的和尚、居士来了,一行有十人。经堂事先进行了初步的布置,墙壁上和柱子上 用黄绒布包裹,灵柩与经堂用会议桌围成了四个空间,靠墙的一面与作隔断用的办公桌一律铺上了黄色的绒布,桌上摆着上百盏酥油灯,灯光摇曳。经书、木鱼等等佛教用品摆放整齐。

第三天一一3月5日

第三天上午,从长沙订购的百合花运来了,随花来的还有公司的四位员工。把花卸下来以后,四位员工开始插花,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把花插好,灵堂和经堂四周都摆上了大盆的百合花,大哥的镜框四周鲜花环绕,花儿素净,香气清雅,与大哥的气质品位相符。

老和尚领着年轻的和尚在诵经,孝子跟着诵经,跪拜,经堂的气氛庄严肃穆。

这天,绵绵密密的雨下了一整天。榕儿早上八点多就出发了,到下午一点多才回到家。我们一家三口哭拜过大哥以后,榕儿默默地陪着大伯吃午饭,因为心里难过,可口的饭菜此刻却味同嚼蜡,为怕大伯担心,和着眼泪把几口饭咽下。

傍晚七点多的时候,四哥一家三口和赵雪两口回来了,眼睛都是红红的。他们陪着大嫂守在灵前,不时地装香,把燃尽的酥油灯换掉,跟着和尚念经、跪拜。

第四天一一3月6日

第四天,是祭奠的正日子,谭晶和谭玉两姊妹也从长沙赶回来了。一早就有宾客前来吊唁,孝子们忙着答礼、诵经、跪拜。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忙得脚不沾尘。许多来探望过的亲朋好友又来了,有的千里迢迢,早上空降梅城,傍晚又飞回家里,有来自长沙的、济南的、上海的、广州的、北京的……

下午三点,高僧们又做了一场法事,超度亡灵。大约四点的时候,该去河边化灵、放生了。和尚们走在最前面、然后是孝子、帮忙抬纸马及放生的鱼鳖的工作人员,随去开眼界的人也很多。

到了河边,放下纸马,和尚们先念超度经,孝子们排着长队依次上香,老和尚给所有纸马和要放生的鱼鳖用松树枝仔细地洒上净水,一共洒了三遍。然后点燃了纸马,熊熊火焰顿时猛烈地燃烧起来,那些精心制作的房子、聚宝盆、摇钱树、金银山、皮箱等瞬间化为灰烬,黑色的纸灰在空中飘荡,像极了一只只黑色的蝴蝶,它们是大哥变化而成的么?

化过灵后,就要放生了。划破袋口后,麻子师傅脱下鞋子,走进冰冷的河水中,把鱼鳖倒进河里。有些鱼可能一下子不适应,并不急于游向河中心,在浅水边发呆,大家担心被人捞去,都热心地捡起来丢向河中心。有的鱼倒出来就翻白了,过一阵又活蹦乱跳,快活地游向远方了,可能是老和尚法力无边,洒的净水锁住了鱼的生命吧。

化灵回来,三哥的大女婿王资东也来了。

(六)

晚上七点多,追悼仪式开始了。孝子在灵前肃立,荣字辈和锡字辈的代表跪于灵前。来参加追悼会的人挤满了整个会场,大门口更是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程序依次进行,首先是信用社领导致悼词,其次是其他领导、同事、同学、生前好友及亲属发言,弟媳、侄女、外孙发言,儿子致答谢词,中间穿插歌曲、乐器演奏,最后是对孝家的慰问。整个追悼会开得十分隆重,会场的秩序非常好,没有人大声喧哗,没有人交头接耳,大家坐得整整齐齐,安静地听,即使是枯燥冗长的悼词人们也都耐心地听着,我、舟舟、渤曦、欣的发言使很多人甚至是大男人都哭得涕泗横流。

追悼会结束,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这一晚,很多人自觉地留下来守夜。人未眠,酥油灯未眠,百合花未眠。

(七)

第五天一一3月6日

凌晨三点,先生就醒了,手机闹铃不时地响,他睡得很不安稳,眼睛红红的,后来索性坐起来,好不容易熬到五点半,他就起床了,洗把脸就径直进了灵堂,跟都管再次确定队伍的顺序及行程。八大金刚也早就到了,和尚做过法事以后,经堂里的一切设施就开始拆除了。孝子大都吃不下早饭,候在灵柩边,年轻一代的跪在灵柩前,八大金刚吼着号子,一齐用力,“起”,灵柩抬起来了。大嫂哭得快晕过去了,其他孝子们泪如雨下,敬爱的大哥这一离开就再也回不来啦。这里的一砖一瓦,一桌一凳,一片茶叶,一根茶梗,无不凝聚着大哥的心血,大哥的气息还在这房子里氤氲。他,舍得离开自己呆了十年的地方么?

雨又下起来了,没完没了,越下越大,老天也不舍善良的大哥,为他哭泣,为他送行么?怀有四个多月身孕的侄媳西西送来了几件雨衣,让没伞的几个人穿上。

该出殡了,灵柩在前,四哥在灵柩车上守护着大哥,然后是孝子,侄女欢欢捧着大哥的遗像跟在灵柩后,孝子不时跪谢两边店铺里送行的好心人,乐队演奏着悲伤的音乐。先生在大雨中跑来跑去,指挥着这个庞大的队伍,队伍一步一步缓慢前行,不少路人驻足观望。到达车站足足走了一个小时,然后全体上车,光小车就超过了四十台。

车队迤逦前行,过了三里桥,可以放鞭炮了,路边的人家不时放鞭炮迎接。到长安以后,真的是到了自己家门口了,许多父老乡亲都从家里出来,他们有的苍颜白发,有的腰身伛偻,有的年届不惑,看到这么庞大的殡葬队伍,他们的脸上充满了狐疑,有的得知是我大哥不幸离世,满是惋惜和哀伤。

从长安分岔进入小路,一直蜿蜒前行,到水坝处全体下车,周家湾的父老乡亲已步行到此来接了,真的是见到了亲人啊,眼泪汩汩地流了出来,又是一场泪雨。大家随着灵柩前行,不多时就到了枣安老家门口。我们几兄弟的茶祭早就准备好了,礼生南庭叔领着其他年轻礼生喊礼,孝子跪在屋前的泥地上,大家望着自家老屋,想起逝去的公公婆婆及未及花甲早逝的二哥,不禁悲从中来,先生当时就要跪倒在冰冷泥泞的路面上,被我们使劲拉住了,他眼眶乌青,几次哭得呕吐,后来,他扶着灵柩,一直哭一直哭,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眼睛都哭肿了,几个嫂子也哭得一塌糊涂,侄儿侄女、亲戚朋友,好多人都在哭,只见哭声震天,一片愁云惨雾。

可怜的大哥,到家了!这是生你养你的胞衣场啊,可你怎么不进家门呢?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沟一坎,一椽一梁,不都是你最熟悉的吗?连大黄狗都不叫了,它大概还能嗅出你的气息吧。你不是要翻修老屋吗?几个月前,你还回老家视察被泥石流冲毁的房子,还在检查砌坎的质量,你还说每个弟兄要修一套房子,退休了好在一起娱乐,并对榕儿做的设计方案提出了修改意见。房子还没动工,你怎么就不管了呢?你不是说你们兄弟要永远在一起的吗?你怎么不遵守约定,提前走了呢?

群山不语,流水脉脉,孤雁悲鸣,凄风冷雨。上完茶祭,一行人继续前行,经过枣安村卫生室、枣安小学、枣安村支部,走过一座小桥,然后曲曲折折往上,顺着祖辈们的足迹来到祖山,一路上帮忙抬棺的人很多。

公公婆婆,二哥,你们不寂寞,大哥来陪你们了。大哥的灵柩由八大金刚慢慢地放进前两天挖好的墓穴里,他不到68岁的生命将归于尘土,归于沉寂。

生命如此脆弱而短暂,倒不如做一棵平常的小草,来年又能重拾尘世的美好。

繁华已落幕,大哥,您累了,安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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