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在一个小村庄,那里山好水好人也好。
在家乡待了十多年也没觉得半点留恋不舍,也没有觉得这里的山更青水更绿。直到随着成长的脚步,离家乡越来越远,才开始知道什么叫思念,什么叫做乡愁。我想念那里的一草一木,因为它们伴随着我成长;我想念那里的一砖一瓦,因为它们镌刻着成长的年轮;我想念那里的一山一水,因为它们见证了我童年的回忆。
然而想念终究变成了回忆,我渐渐记不起那时候村子的原貌。以前的村子虽然不够明亮,但是我们可以去玩耍的地方有很多,随便划出一块地就是游乐园。那时候我喜欢和小伙伴玩捉迷藏,那一排排的老房子是藏身的绝佳场所;我喜欢那一条条转角和小伙伴不期而遇的小巷,这也是夏日避暑的不二之选;我还喜欢那一片又一片的竹林,喜欢那缀满桑果的小树,喜欢四季常青的大樟树。
一、 枇杷与围墙
我记得以前我们家老房子的尽头是一个伯母家的院子,院子因为主人没有花过多的心思打理而杂草丛生,偏偏是这一份杂草带来了几分让人欢喜的绿意。伯母的院子里有一棵枇杷树,每到开花的时候,一簇又一簇的小花朵从围墙探出头来,仿佛有魔法一般。这个时候我们一群小孩就开始有了盼头,每天抬头看着枇杷慢慢的成长,盼望着盼望着,小枇杷慢慢的长成鸽子蛋那么大,皮也开始微微由青转黄。有忍不住的伙伴摘了几个枇杷吃,酸到五官都失去了控制,真是堪比吃了柠檬。而我为什么会那么清楚那种感受,自然是因为我也是忍不住的一个。现在想起来还有一点回味那种感觉,那种酸完以后的幸福。
后来因为城乡规划建设新农村,伯母家把围墙拆掉了,乱七八糟的植物也被除去,连那棵陪伴我们多年的枇杷树也砍掉了,变成了谁家老房子里的新柴。除了我们,谁也不会知道这块平整的水泥地下,曾经有一片“花园”,有一群孩子在里面嬉戏玩耍过;曾经有一棵枇杷树,有一群孩子曾经期待过;曾经这里有一圈用黄土加碎石堆砌的围墙,孩儿们曾经在上面“飞檐走壁”过。
二、桃与松,荷与竹
记忆里还有一片乐园也成了回忆,曾经的乐趣除了我们再无人知晓。同样是一片荒废无人用的土地,那里种了一排很高很高的桃树,高到我永远也爬不上去。我只有去桃树上抓那种有点臭的“花水牛”的记忆,以及在树下等着大人用竹竿把桃子敲下来的回忆。除了桃树还有四五棵松树,松树简直惨遭我们的毒手,因为我们经常扯两根大人拇指粗的绳子挂在树杈上荡秋千。那个时候也不恐高,一个人坐在秋千上,一群小伙伴在后面用力的推,飞到高处时觉得自己仿佛下一秒就可以上天!松树的后面是很浅很浅的水塘,塘里经常发出一片又一片的小荷叶,到夏天的时候荷叶亭亭玉立,随风起舞。有时候水塘里还会开出花,长出莲子,实在是让人欢喜。
水塘的边上有几捧竹子,叔叔和爷爷辈的人经常三五个聚在那里聊聊天,聊聊收成,聊聊自己听到的新鲜事,聊聊新闻里的国家大事。而我们,经常觊觎竹林里的鸟窝。这片竹林特别像我以前学的一篇课文里的大榕树,里面聚集了非常多的小鸟。在竹林的时候经常可以听到风吹竹叶的沙沙声以及小鸟叽叽喳喳聊天的声音,还有那种几百只小鸟受到惊吓扑棱着翅膀飞出竹林的声音。我们经常爬上竹子去掏鸟窝,也不是为了几个鸟蛋,就是享受那种发现鸟窝,然后鸟窝里有蛋的那种欣喜。有时候运气好的时候可以抓到几只幼鸟,鸟窝里很傻很天真的幼鸟探出头看人时心都要化了。冬天的时候竹林没有那么热闹了,我们几个堂兄姐弟就趁天气好的时候,拖着几个大筐去捡竹子脱下的笋壳给爷爷当柴烧。捡笋壳的时候要小心笋壳上黑色的小刺,如果不小心的话就会让自己吃点小苦头。一筐一筐的笋壳堆在爷爷家的柴火灶前,仿佛要把爷爷家的房子堆满。这个时候我们就会非常有成就感,仿佛自己变成了听话懂事的大孩子。
三、 排房
陪伴我们最久的应该是那一排不会说话的老房子了。老房子是爸爸他们结婚以后分到的房子,几个兄弟的房子成一排,仿佛是在说兄弟一条心。老房子颇具特色,下面是泥砖砌成的墙,上面是那种土砖砌成的墙,土砖有时候还可以看到里面有水稻的稻草根。土砖为分界线的地方用房梁和木板隔出一个放杂物的阁楼,阁楼有很多黑色的灰尘,可能是日积月累形成的。小时候的我从来不敢爬梯子上去,恐高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阁楼上黑黑的,只有透明的瓦照出的些许光亮,指不定就有奇怪的东西躲在上面!长大后的我爬上去看过,除了一堆的杂物和厚厚的灰尘以外什么都没有,小时候的害怕仿佛只是一个笑话。
老房子的墙缝间还有瓦片间很受麻雀的喜爱,小麻雀经常在大的缝隙间筑窝,我们也经常看到房檐的瓦片间露出几根干枯的稻草或野草。我们家老房子的对面是一户人家的院子,他们搬到新房去住,老房子就空出来放稻子。妈妈和婶婶经常晒东西在他们家的围墙上,或者拖一个高一点的凳子踩者晒在他们家屋顶上。我小时候妈妈特别看不上我的玩具,觉得是垃圾,转手就给我扔到对面房子屋顶的瓦上。于是我经常乘家里没大人的时候搬出爷爷家的梯子爬上去捡回我的玩具,偶尔还会捡到一些不是我妈妈扔的玩具。直到那个小院子被主人家拆掉,对面曾经的邻居也不知道他们家屋顶的瓦片都是我踩碎的!
后来几兄弟渐渐在外面买了房子或者建了新房子,我们搬出了那一排房子。老房子变成了堆放老物件或者堆放农作物的房子,我偶尔会去老房子里逛一逛,翻出一些小时候的宝贝。我以为老房子永远会是老房子,是家里人的房子,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老房子也会变成历史,有一天我的孩子再也看不到他妈妈曾经住过的房子。我想过有一天我成家有了孩子,带他回外婆家的时候,他和小伙伴去老房子探险的时候找到当年妈妈孩童时留下的“宝贝”,然后我开始告诉他我年轻时候的趣事。这一切都在接到拆除老房子的消息时成了虚妄,我从心里涌现出的愤怒和拒绝并不可以改变什么。排房拆除的时候爸爸给我发了几张照片,一片残墙碎瓦,像一个年迈的老人露出他的断臂残肢。当时没忍住红了眼睛,心里好像被棉花堵住了一样难受。
四、后来
也许有一天,这个小村庄焕然一新,到处是坚硬的白墙和红色或蓝色的琉璃瓦,所有的植物都变成了香樟树和桂花树,所有的道路都被坚硬的水泥路取代,那些大大小小的水塘变成了平整的陆地或者坚固的地基,却不是我记忆中的故乡。
那养育一方土地静静流淌的母亲河啊,那绿树长青的大山啊,也许再过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一百年再也看不到了。谁也不知道这里曽经住着一群勤劳善良的人民,他们靠山靠水吃饭,他们辛勤劳作,用双手和臂膀撑起一个家。那些熟悉的面孔渐渐老去,那些熟悉的风景逐渐被人遗忘,除了老照片,谁也不曾记得这个村庄的过去,谁也不知道这个村庄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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