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中秋节前一周,秋雨绵绵伴随着节令一起到来,周末晚上电视台的梨园春快要开播的时候,我习惯性的拿出手机给爸妈打电话。
“今年中秋节不要回老家了!”
这句话妈妈反复说了好几次,后来的几天夫人跟我说妈妈不让回老家了,妹妹打电话也跟我说妈妈不让回老家了。
原因是这段时间爸妈那边接了一个大单子,说是单子,其实就是跟别人一起承接了附近村庄拆迁过程中废旧物资的回收工作,还是他们的老本行。所不同的是,工作地点集中,工作量比较大。套用我们打工族的话,就是要加班,加大班,加长班。打电话时爸妈说他们已经忙了一周多了,还要继续忙碌到中秋节以后。
妈妈这么说的时候,我们兄妹起初是一致反对的。我们都曾打电话回去劝他们,把工作放一放,中秋节嘛,一年也才一次,难得孩子们都想回去,儿子女儿想见爸妈,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想见姥爷姥姥。妈妈只说,时间太紧张,不能像往年一样充分准备,怕到时候冷落了孩子们,他们自己也很狼狈。
后来还是我这里的坚持出现了松动,我无法拒绝我的妈妈,因为我很明白他们的想法。这么多年他们一直在努力的工作,遇到节假日有大业务时也不休息。每次过节我们回去,他们都会提前准备好几天,为的是让孩子们吃住玩的开心。但一遇到大业务,他们就没了时间。
于是我又反过来劝说夫人和妹妹,改变行程,国庆很快就到了,等爸妈忙过这一阵再回去。只是夫人和妹妹们都为爸妈准备好了过节的礼品,人回不去,只好改为邮寄。
秋雨连绵直到昨天晚上才停了下来,今早起来去提了两只烧鸡,这是爸妈的最爱,嘱咐老板用真空包装袋打包好,加上夫人准备的牛肉和月饼一起邮寄出去,明天过节爸妈就可以收到。可怜夫人早早的准备,给爸妈晒好的两床被子、一条毛毯,洗好的两个枕头可不好邮寄,改为国庆开车带回去。
上午到达孩子们干爸干妈这里时,夫人给妈妈打电话,妈妈说妹妹准备的东西也邮寄出来了,刚打过电话,一边说着他们什么都不缺一边问这边孩子们的情况,言语之间满是歉意,连连说着心里不要难受,他们实在太忙。夫人把电话给了我,妈妈又把对夫人说的一番话拿过来对我说了。
我说妈妈没关系,你说了我就懂了。妈妈又说,大妹妹已经坐上车,带着外甥女过去他们那里,上了车才跟他们说,搞得她匆忙去准备午餐。我说不用太麻烦,大妹妹离得最近,公交车半小时就到了,她正好这个假期休息,带着孩子过去,我们兄妹三人也算有人陪你们过节了。
我没有跟妈妈说的是,这是几天前我看我们回不去了之后,私下跟大妹妹商量好的。
02
我常说,我们这代人是离家越来越远的人。
记得小时候在农村过中秋,学校都会照例放假,假期会一直持续到八月十六,因为八月十五在自己家过,八月十六要去姥姥家过,等从姥姥家回来节日才算完全过完。
现在孩子们的假期都是国家法定,法定节假日里面往往都只有正节日的当天,减去调休其实只有一天,遇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时候,正上学忽然通知明天不用来了,后天照常上课。
没有仪式感的节日,学校却会布置相应的民俗文化作业,让孩子们在爸妈的回忆里过中秋,话团圆,画嫦娥姐姐的玉兔奔向月亮,画桂花飒飒飘洒人间,一边画一边疑惑的看着爸妈:怎么这么多的节日,每个节日还都要画一幅画报?!
我就会坐下来给他们讲嫦娥奔月、吴刚伐桂的神话故事,讲到后来,发现小时候根本没有人给我们讲过这些,因为爸妈都不认识字,但我们似乎也并不关心这些,谁爱奔月谁奔月,谁爱砍树谁砍树,爸妈只会让我们换上干净的衣服早早的提着月饼和肉去邻村姥爷家吃大烩菜。
大概到了读高中的时候我就没有在八月十六再去姥爷家了,因为县一中的学业很重,封闭式管理的要求很严格,平时除了一个月回家拿一次衣服,过年才能回家休息。等到了大学,更加不可能因为过中秋回去了。工作之后就开始跟着国家法定节假日了。
这三十多年,是全世界很快富裕起来的三十年,原来世代在一个地方男耕女织的生活,已经被多样化的可能性取代了。年轻人不管是因为外出打工还是出国留学,脚步已经离家越来越远,别说中秋,很多人连过年都难得回来一次。
人类历史的大迁徙,已经让原来在某一个日子守着某一个仪式成为了“老黄历”,“家”也不再成为可以约束一个人脚步的因素。
相应的,“团圆”的方式也变得跟以前很不一样。
记得上周末去看四姥姥,说起现在的家庭变迁,有一个很有意思的话题:以后的孩子们可能会跟爷爷奶奶亲不起来,跟姥爷姥姥也亲不起来。因为爸妈可能因为工作独居于某一个跟两边家庭都很远的地方,比如,国外。
这个时候,你跟他说起,慈祥的奶奶,严厉的姥爷,那都是爸妈脑海中的记忆和视频通话对面的画面了。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此时此刻,恐怕真的只有天上的一轮圆月,可以成为彼此寄托思念的凭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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