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与风箱

 

老人与风箱

之 一  ° 

“补面盆、水桶、煲和锅咧～”

这句哟呵声伴随了我整个童年，它从一位年迈的老爷爷口中传出，在我对老爷爷有记忆以来，彼时他已经到了80多岁高龄，但看起来身体还格外硬朗，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精神

每天早上，他都会踩着一辆三轮车来到村里，车架上架满了他的工具，这让老爷子踩得像是一只悠闲的乌龟，但这丝毫不影响老爷子的行程，一副自若的神情，像是在告诉大家，别看我老，我可行着呢！

作为小孩的我们根本没有心思去想，为什么一位这样年迈的老人还要出来工作，而更多的是对他摆在地上的工具产生兴趣

一个风箱，一个火炉，两个工具的完美搭配，成了赖以生存的家伙，看着老爷爷娴熟的手法，一手拉动着风箱，一手搅动着炉子的碳，碳一下子就由黑变红，再放上装着铅的勺子，不到一会儿，固体的铅便熔成了液态，着实吸引了在场的孩子们

老爷爷对着那些穿孔的锅碗瓢盆，剪下一块比孔稍大铁皮，再往上面浇上液态铅，一气呵成，待铅结成固态，往里面装上一瓢水，几乎都是无一滴漏，一旁的我们拍手叫绝，几乎就到了拜他为师的程度。

老人与风箱

  之 二  ° 

一天，正处炎热午时，在一同观看的小朋友纷纷回去吃中午饭，唯独我还没听到家人的叫唤，便留下来继续看老爷爷补锅

这时，老爷爷也放下了手中的工具，顶着烈日，他早已满身大汗，他所在的地方只有不到一平米是可以乘凉的，但他把那个好的地方让给了他的风箱，生怕太阳把它给晒坏。

正在我想着老爷爷是怎么解决温饱时，他从三轮车的后座拿出来一个，估计比父亲还年长的旧饭盅，打开一看，里面全是白粥，估计这是他一天的饭量

摸索了许久，老爷爷拿出了一个小铁盒，里面装着几根白萝卜干和两块腐乳，他小心翼翼地夹出一根，每一口下去，都显得十分艰难，因为他的牙齿已经所剩无几了，而萝卜干却富有韧性，每一口咬完，都要伴随着几十甚至上百次的咀嚼才能吞下

在一旁看着的我内心毫无波澜，只知道，在这样的条件下，爷爷像是在吃大鱼大肉一样开心，脸上流露着愉悦，丝毫没有埋冤生活的迹象！

老爷爷初到村子时，小伙伴们对他可谓百般刁难，因为他从一进村的那一刻，脸上的笑容像是模子刻上去一般，从未变过，更别说有一些怨气

正是这样，他成了孩子们欺负的对象，而且欺负到了上瘾的程度，但反观老爷爷，他却从不计较孩子们对他的恶作剧，总是报以微笑

对于大人而言，他更像是一个笑面佛，路过的人看到他笑，似乎一天心情都能好起来

然而，孩子们的行为遭到了家长强烈的不满，甚至不少的孩子被痛打了一顿

于是，老爷爷所到之处，都会被孩子们破坏到工具无处安放，索性，老爷爷选择了到其他的村子

此后，那熟悉的拉风箱的声音，就再也没有听见了，茶余饭后，总有孩子在原来老爷爷常在的那个位置逗留，像是在回味什么……

老人与风箱

  之 三  ° 

本以为在往后的人生中再也无法和老爷爷相见，殊不知，一次假期回去探望爷爷奶奶时，一进村便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时隔十多年，他重新回到了那个地方，但他的听力已不再像以前，届时他已经96岁，手艺也不再像以前，唯一不变的是，他那慈祥的笑容

现在看来，终于明白了小时候大人们的感受，他的笑容，确实能让你从生活、学习的焦虑中走出来，像是一阵春风拂过，不禁让你感到内心舒畅。

此时站在一旁的，有几位大妈正拿着穿孔的锅在等着老爷爷补，风箱的旁边还围着一堆孩子，不时地在发出着惊叹声，一看隔壁屋的大妈也在，便上前问候，还问到：“大妈，从小就看你拿锅来补，爷爷的技术挺好的吧！”

大妈额头上皱了一下，说到：“其实，这个爷爷年纪大啦，你小时候看到的虽然很厉害，但很多次补完拿回家，没用两次就滴水了，但我们都没有说出来，还是会继续拿给爷爷补”

我不时的愣住，回过神来看着大妈们拿着手中的锅，对爷爷说着与事实不符的话，尽管知道她们在说谎，但她们的善良能如此自然地表达出来，不禁让我感到敬佩

也许，在老爷爷离开村子的十几年间，也同样能遇上这样一批善良的人吧！

过后了解到，老爷爷并非家境清寒，反而，他的儿子是身价不菲的富豪，但老爷爷却不受待见，儿子已经身在国外，对他几乎没有半点关怀，加上妻子的早年离世，造成了他只能孤身一人的惨况，但从他身上，没有半点对生活充满抱怨的迹象。

也许早在十年前，在大人的眼中，他早已是一位手脚不利索的老人，但在此刻，在那些孩子的眼中，他是一个要拜他为师的人！

老人与风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