宪晶是我以前的同事,我们同年分到WD新一中。宪晶是我多年未曾联系的朋友,我的不辞而别曾让她恍惚了许久。我再度跟她建立联系是在2021年2月22日,一个一堆"2"的日子。我不知道这堆数字是否暗藏着某种玄机。
十五年前,我俩大学毕业,应聘到这所刚建不久的学校。她来自遥远的黑龙江,我来自"恐龙之乡"。单纯地像一张白纸,等着各种"偶然"、各种"不期而遇"在上面布画各自的人生。十五年后,我俩再度相遇。一个徐娘半老,一个油腻大叔,各自装满了故事。虽然十多年未曾联络,但感情依然恒温。宪晶发来的语音,动听悦耳,带点小娇憨,在我的心头荡漾,一起一落地划开尘封的记忆,涟漪着感情的波纹。她的QQ昵称没变,依然是"提拉米苏"。非常洋气的名字,今天才知道原来是一味意大利甜点。
为了读我的文章,她特意注册了个简书账号。里面收录的60多篇文章大致过了一遍,她说有点小失望。在WD的那段日子,为何只字未提?我想知道在你心中,我是哪般模样?宪晶啊,你不知道。WD是我生命中的一个重要驿站,是我绕不开、又不愿直面的一个所在。有初入社会的新鲜,有朦胧暧昧的喜欢,有工作带来的挫败,有是走是留的纠结。等我有了足够的信心去面对这份惨淡,已迈入了大腹便便的中年。
WD是个让人感觉舒适的小城,宽敞的道路,瓦蓝瓦蓝的天空,粗狂热情的市民。决定离开的那个夏天,我狠狠心去医院扎破了那个长在鼻子一侧、挨着左眼的脓包。那是积攒了半年的郁闷和纠结,在身体上的表达。一针下去,混合着血液的浓汁,喷涌出来,染黄了洁白的纱布。主刀医生坚持让我欣赏她的成果。我不好辜负她的好意,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纱布,从此再也吃不下黄黄的臭豆腐。医生拿纱布给我贴了伤口,嘱咐我两天来换一次纱布,一个星期左右就会结痂。
唉,哪里也去不了,索性就在小城里到处晃悠。在树阴下,看人下棋,听人八卦;在公园里,看一帮大姑娘、小伙子潇洒地溜旱冰;在烈士陵园,革命烈士纪念碑高高在上,我坐在下面俯瞰着暮色苍茫的小城。走下台阶,从烈士陵园走到通往学校的大转盘。一步步的,从暮色苍茫走到华灯初上。脚步越来越重,汗水打湿了衣衫。彼时,夏天正在谢幕,秋天已在路上。一阵过山风刮来,我打了个激灵。
这里的一切即将成为过去,有七分遗憾,三分不舍。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老邓帮我拎着蛇皮袋,一路从宿舍走到校门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我回头望了一眼新一中宏伟的办公楼,风刮起的尘迷了我的眼。老邓拿出两张钱,塞在我手里,说:老弟啊,这两百块拿去用吧。读书伤脑子,偶尔加个菜。我鼻子一酸,非常地感激,不过,没收她的钱,她家的情况也不宽裕。
关于WD的记忆,被时间冲刷得只剩下残片。宪晶喝着红酒就着海鲜,仍然不能把那些碎片连缀成一幅完整的画面。半夜三更,伴着丈夫的鼾声,宪晶读着我发给她的短信,拨开层层的迷雾,追寻历史的真相。好不容易寻着点蛛丝马迹,丈夫就跑进来打岔。记忆中怎么满满的都是这个睡在身边的小短脖?初恋情人,那瘦长的身影,经历岁月的不断摩挲,越来越模糊,包上了一层砂。
可是啊,宪晶,你在我的脑海里,依然是当初的模样。黄黄的头发,直隆隆、修长的鼻管儿,小脸盘,洁白紧凑的牙齿。两条瘦长瘦长的腿子,两只小撅头一般的小脚。干瘪的胸,干瘪的腚。就像一只还没长大的梅花鹿,眼神也像。
一天,我们一帮儿刚入职的小年轻,在办公室煮了一大锅鸡蛋白菜方便面,喊宪晶过来吃。宪晶迈着小八字步,慢悠悠地过来,托着个猫食盘子似的餐盒。舀了一口方便面,加上一勺汤,拿筷子挑了一根慢慢地往嘴里送。优雅地像位淑女。一边吃,一边给我讲黑龙江里的松鼠鱼、山上的野菜多么多么的美味。越聊越热乎,眼看就要夫妻双双把家还了。一旁的柳子,不时拿凛冽的眼神射她,宪晶聊得过于投入,对之浑然不觉。
宪晶是个敢恨敢爱的东北娘们。生气起来,爱谁谁,能把男人训得像被人扒掉了裤衩。柔情蜜意上来,几句话能把男人哄得透酥。我曾像住在破庙里的阿Q一样,把学校里的适婚妇女过了好几遍。也把自己和宪晶摆在一起,在婚姻的沙盘上多次推演,方方面面的。最终的结论是有点瘦,晚上抱着会硌骨头。听说,最近有肉了,是她的小短脖丈夫养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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