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乡土

                        我的乡土

          小时候，乡下过年，杀猪、宰鸡是常事。

        我没上小学的时候，家里一次养了四头猪，过年杀了卖肉时，把我们姐弟三个哭够呛。以后家里不再养猪。只养几头做农活的牛，一两条看家的狗，还有一些下蛋的鸡、鸭、鹅。逢年过节吃肉都是去外面买，父母不管杀哪种吃肉，我们姐弟都会哭闹不止，扬言道，就算他们能狠下心在我们眼皮底下杀掉，我们也断然不会吃一口肉。父母最终都是妥协、放弃。

        我小时就对家里的猫呀鸡呀的小牲口有感情。

      小时候家里没间断过养狗，我对狗的感情笃深。

那时，别人家的狗多数是喂点猪食、吃点苞米面糊糊就算是好日子，很多时候需要吃大人小孩拉出的屎度日。我家的狗待遇相对高些，除了吃苞米面糊糊和剩饭剩菜足以填饱肚子，我经常会把妈妈做好的饭菜趁父母不备偷偷喂它们一点儿，宁可自己少吃几口。我见不得我端着饭菜，它们一路摇着尾巴尾随，总会偷偷丢给几口吃。更受不了一家人围坐在桌旁吃着香喷喷饭菜，它们如乞丐一般眼巴眼望地坐在地上等着主人施舍一口。这时，我多数情况下会端着饭碗假装去厨房喝水，它们也会跟出来，我趁机给它们几口吃的。人无外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我家的狗因此也长得很肥壮。

      每天，它们会尽职尽责地完成看家护院的工作，每逢左右邻居或陌生人进院门时，他们便会狂吠不止，直到主人允许后，他们才安静下来。别人家的猪呀、鹅呀、鸭呀、鸡呀，不小心溜进院子来，它们都会追赶出院门一段距离。至今我都不相信，我当时都很难判断出花纹差不多的鸡哪只是自己家的，它们居然能准确区分开。俨然一副它的地盘它做主的小霸王气势。

        我家的狗更像我的贴身保镖。每天上学送、放学接。

        那时学校离家三四公里。每天早晨上学，狗保镖都要护送我到离家一公里外村口的小桥上，我回头一跺脚撵它回去，它每每都是往回跑几步，然后蹲坐在那里目送我，直到看不清人影儿才肯回去。

        放学的时候，它也总能准确把握时间来接我。我总会远远地看见它在那座小桥上，像盼望远方归来亲人望眼欲穿地紧盯着我回家的路线，一旦看清是我，马上兴奋地摇晃着大尾巴跑到我面前，把两只前爪分别搭在我的肩膀上，嘴巴不断地蹭着我的脸和脖子，我便搂着它光滑的后背往前走，它就保持这个姿势往后退，每天总要这样亲热一小段路后，它才肯下来，跟我平行往家走。我也总会摸着它的头，给它讲一些学校里的事来听。高兴的、有趣的、难过的、伤心的······它总是安静地、不厌其烦听着，成了我的忠实听众。

        童年时，我们都给了对方无限的温暖与快乐。这也是我生命中永远抹不掉的回忆，我确定，以后不会再有这样温馨的画面让我享受。

        小时候，家里没有现代农用机械，所有农活都是靠人力、畜力完成。我们村家家户户养马的少，养牛的多。我家当时大大小小养了四五头牛。

        那时放学回家、星期天或是寒暑假，我们姐弟三个总要轮番放牛。

        春夏两季多数在道路边、河沟旁放牛。看着它们吃草期间，我会蹦蹦跳跳着挖点儿野菜、采点儿野花、唱几首儿歌、编个草帽、去小河沟里抓几条小蝌蚪、追个蚂蚱、捉几只蝴蝶、蜻蜓、帮它们驱赶蚊虫来冲淡寂寞、单调、枯燥的气氛。就这样，牛悠闲地吃草，我也自己找乐趣。当然，我的眼睛必须始终像警察看管罪犯一样不敢离开牛的视线半步，偶尔玩的尽兴，放松了警惕，小牛就会趁机偷袭庄稼，我便严格看管一阵子，待它们不再违章违纪后，我便接着找寻乐趣 。

        秋冬两季放牛就会轻松很多。把它们往收拾完的庄稼地里一赶，随意它们自己找田间的苞米叶子吃。每当那时，我都像只小猎狗搜学目标一样满地撒欢地跑着找寻农民秋收时落下的小高粱穗儿、小苞米棒儿，一旦发现，如获至宝，赶紧送到它们面前，多数情况下，这样的优惠待遇我都会给家里那头大黄母牛，因为它不但产小牛，而且为家里出的力也最多，所有农活它是主力。我一直很心疼它。每次只要我一喊：“大黄牛，给你吃。”它便觅声抬头望着我，我把玉米棒放在它嘴边，它一边吃，我一边抚摸它的头说：“吃吧，你最辛苦！”

        冬天有的时候，爸爸上午也会把几头牛直接赶到村前的庄稼地里就直接回家，不在旁边看管。下午大约三四点钟再去地里找它们，光秃秃的田间一眼就能看见它们在哪儿，或是低头吃东西，或是聚卧在一起，倒嚼、休息。

        它们当然也有不老老实实在田里，到远处找吃的东西的时候，这时，我们便要全家出动分头行动找它们，河沟旁、林带里、柴草垛边都可能是它们藏身的地方，哪个冬天这样找上个大半夜，甚至一两天都有过。那时，乡下人淳朴、善良，别的屯子里的村民发现陌生对象，也会一路打听赶着给送回来。

后来家搬到县城，房子和几头牛都卖掉了。狗由于长得壮惹眼，被外地来收狗的人偷走了。父母和我们姐弟还曾想回去看看那头为家里出力最多的大黄牛，担心人家对它不好，更担心老了干不动活，人家把它宰杀掉，父母也想把它买回来，等它死了，把它埋葬在它曾经劳作过的田间。这个愿望最后没有实现，大黄牛最终的命运怎样不得而知，但这份感情、这份记忆永远挥之不去。

        乡下这段生活至今我都历历在目、刻苦铭心，每次回忆起来，我都有无限的幸福与温暖。我清楚，余生再也不可能有这般有滋有味的生活场景了。

        是不是那时我很喜欢那种田园生活，对身边的动物感情太深，造成我今天的寡淡性情和寡淡口味，我不确定。我只知道，至今我还深深地眷恋那片土地，那里的一草一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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