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

战争

老于拨了拨旁边的土，把旁边刚认识的小伙子埋了起来。人虽然死了，但是物资不能就这样丢下，物资是战争中最缺乏的东西了。

灰暗的天空带着隐隐血色，藏在坑道里的老于熟练的从一个没能比炮弹跑得快的老兵身上摸索，然后他裂开嘴笑了。真富裕啊，居然还藏着半包烟。老于嘟囔着把烟藏了起来，他清楚现在还不是抽烟的时候，战争已经持续了将近一周的时间，每时每刻都有人在战场上停下脚步再也不能向前。老于跟着一股小部队躲在后面，指挥官让他去哪他就去哪，然后等到天黑撤回营地。

战争无论如何持续都无法抵挡人应有的疲惫，老于回到营地的时候还没错过晚饭时间，大量带着硝烟和血迹的士兵都聚集在一起领晚饭。徐冰朝老于挥挥手，他又比老于回来的早，抢到了一个好位置还偷偷给老于留了一部分晚饭。老于赶紧跑了过来，抓着馒头咬了一口就开始抱怨。

“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下午要不是我跑的快估计就回不来了。”老于说着顿了一下，又开始抱怨起指挥官和同队里的老兵。徐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估计也快了，我听班长说我们今天在正面战场上取得了大胜利，我们这些在侧面打骚扰的小部队就快要调回来了。到时候整理军队从正面打上一仗，他们一投降我们就能回家看你老爹了，说不定还发钱呢。”老于拿刚吃完馒头的手擦了擦嘴，听到这里停了下来，瞪大眼睛看着徐冰问道。“还发钱啊？那徐冰你说够不够娶媳妇的？”没等徐冰回答，老于就开始自言自语。“我们打了大胜仗发的钱肯定不少，到时候取了媳妇还能再买个电视机。全村就村长家里有一台，那家伙可大了，到时候我也要买上一台放家里，还能给乡亲们看，嘿！”

老于说完就开始一个人傻笑，徐冰赶紧拉着他到旁边，然后压低声音问他。“老于，你那个现在还有烟没了？”老于哈哈大笑，看着徐冰不说话。徐冰看着急了，拍了他一下说道。“你到底还有没有了，有就快拿出来别藏着了，老子都馋了。”老于看徐冰这样也没有继续逗他，看了眼周围没人看过来后就套出那包烟给徐冰晃了一眼。“今儿运气好，半包大前门，那位不知名烈士没能享受完，只留给我俩来替他享受了。”

半包烟很快被两个人分完，徐冰和老于都小心翼翼地把烟藏在身上，在军队的夜晚能偷偷摸摸的找个地方抽根烟算是士兵们最大的享受了。月光透过乌云散落下来，照在了这片军营上面。疲惫的士兵抱着武器入睡，指挥部的军官们带着疲倦的双眼仍然在汇报战情，整个世界也不再喧嚣。徐冰吐出最后一口烟，靠着树坐下，闭上了眼睛。老于没有打扰他，他轻轻地伸手把两个人丢在地上的烟蒂捡了起来，悠悠地叹了句。“这战争，可赶快打完吧。”

最好的事情莫过于两个最好的朋友背靠背的在一起，谈天南地北或者一起安静的看风景，其实不管做什么事情，你在就好。老于没有回头去看徐冰，因为他知道他就在那里，战争中也只有这点时间才会带给人心安。战争总有结束的那一天，生还的胜者喝着酒唱着歌，掩盖着逝者的尸骨。而败者的一切都会被人遗忘，被永久的铭刻着败者的字样。

新的指令随着日出迅速的传递到每一小队的指挥官手上，巨大的沙盘演算着这场战争，在无数条指令下达后胜利也似乎距离他们越来越近。老于依旧跟着小队里的人躲躲藏藏，他今天一整天都有些不安，这些说不上的情绪蓄积在他身上。

“我们现在距离第四小队多远？”

“半公里路程，我刚刚看到了他们，第三小队更前一些。”

“距离预定时间很近了，喊我们的人集合。”小队长沉思了一会说道。

旗手在旁边打了个暗号，简短而又低沉的声音迅速地在战场上传播。第五小队的人也集结的很快，一个一个的都迅速在队长旁边蹲下来，老于也悄悄在后面蹲下等着队长新的命令。

“首先我先说一下，你们都是最勇敢的士兵，而等下的任务也会更艰巨。这是战争，战争就一定会有死亡。”队长看着围在周围的队员开始说明任务，气氛也更加凝重起来。

听完任务，小队的众人都沉默不语，老于也听明白了。这是一个送死的任务，这是要他们用零散部队的死亡和鲜血来浇灌胜利，而他们这些小队成员都将全军覆没在这个战场上。

“还没听明白吗？你们现在只剩下十分钟的准备时间，等下就全都跟我一起打上去。”

“队长。”一个老兵终于忍不住了喊道。“你这样完全是让我们去送死。”

“那你是要违抗军令吗？”队长掏出了枪瞪着那个老兵，然后走到最后面盯着所有人低声吼道。“全体准备，五分钟后出发，逃跑者军法处置。”

老于有些恍惚，突如其来的命令砸在他肩上有些沉甸甸的，他的心也有些沉甸甸的。徐冰在旁边拍了拍老于的肩膀，说道。“我去问问具体行动细节。”老于在徐冰眼中看到了一丝决然的情绪，他愣了愣，有些不解。

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恍惚，战场依旧弥漫着血色，老于感到双眼突然间有了一抹血红。天旋地转中，老于眼中的世界定格在了一个画面，徐冰表情狰狞地举起手中的枪朝着队长狠狠地砸了下去。如同梦幻一样的画面，然后世界终于一片漆黑，老于昏了过去。

养伤的日子过的还是很快的，老于站在疗养院门口跟医生护士一一道别，满脸笑意。战争在一个月前就已经结束了，就如同计划的那般，他们很顺利的取得了胜利。政委前段时间来探望数十个敢死队中仅有的几个幸存者，也给老于带来了勋章和奖金。那是一笔足够他回到老家后盖房子娶媳妇的钱，还能买到一台大电视机。

关于徐冰的消息老于也得知了，不过却是从报纸上。数名于战场上违抗军令的逃兵走上了军事法庭，最后无一幸免的赶赴如同十字架般的行刑地。老于长吁短叹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好哥们好兄弟了，抹下了几滴眼泪后赶回了家乡。

可是老于心里一直记得的，是徐冰那晚讲给他的话。那个等待他归去的女子，和他眼中流露出的思念和一种叫做爱情的东西，那是令老于羡慕的东西。可是她大概再也等不到徐冰了吧，战场上的事情也没有人会告诉她。老于还是没有去买那台大电视，他把钱攒了下来寄给了那个女子，并写了一封短短的信。

短到，只够他写下了安慰，就寄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