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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民(之四)

曹民(之四)

作者: 莞尔容 | 来源:发表于2019-10-18 12:23 被阅读0次

    小说连载

    作者/莞尔容    周宏波

    曹民

    他曹民虽然也算不得如何的优秀如何的雷锋如何的崇高超凡,但是,他至少也是规规矩矩安安分分奉法守法从未曾越过雷池一步的,犯罪分子跟他曹民粘得上边么?再者说了,他曹民长的是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匀匀称称,面相也算得是周周正正眉清目秀的那种,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犯罪分子呀,他那都是什么眼神了呢?太久没有吃油荤了吧?

    然而,不服气不甘心,气愤填膺,又有个什么用呢?他被按回来啪的摔落在椅子上的那一霎那间,发起了犟,他几乎是要本能反弹般的腾地又立身起来了,但是,他的屁股尚未完全地离开椅子,却又还是坚忍地坐定了下去,终究还选择了听从警察甲的警告。他无法预测,如果不听从他的警告,就会有怎样的后果,但是,他知道,应该多半不会再像刚才那样,被他按回来就完事了那么的简单,那么的轻松。

    人家到底不是一般的人,而是一名制服整齐的警察。虽然,做警察也是革命工作,也为人民服务,他做厨师也是革命工作,也是为人民服务,只有分工不同,并无高低贵贱的不同。这样的道理,他曹民好像从小就是知道了的。但是,他又哪里能够不明白警察就是警察,厨师就是厨师?警察的警告,又岂是平常人可以随随便便造次得了的?

    他曹民再不服气也得服气,再不甘心也得甘心,再气愤填膺也得把这气愤给妥妥地抑制住了,让他老老实实坐好不要乱动,他便老老实实坐好不乱动也就是了。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这又不是件什么有多为难的事情。他曹民老老实实坐好了,不乱动了,他总不能拿他怎么样了吧?就算他是警察,就算他再威武,他也总不能拿他怎么样了吧?他曹民还正就想安安稳稳的坐着,不浮里毛躁轻举妄动呢。

    不过,坐着不动归坐着不动,他的嘴巴还是可以动的。也没有谁不让他说话了。他的车票还在别人的手里没还给他。他还得向她讨要。这个他不动嘴巴怎么行呢?他也没有说别的什么,说的全是他的车票。他指了指那个已经只露着四分之一的脸了的拿电喇叭的女子,说他的车票在她那里,刚刚立身起来没有别的意思,就只是想让她把车票还给他,他的车票是合法买来的,是从售票大厅的售票窗口里买来的,还用了警察乙手里的他的那张身份证的。

    曹民

    他的这些话是对着警察甲说的。他说着这些话的时候,显然已经低调谦卑得多了,不复有丝毫的先前的那种杠杠的甚至是放肆的感觉了,而好像是一个受了屈辱的小学生,向班主任老师诉说着事情的原委。

    警察甲都被他说得好像有点同情他了,却好像又有些嫌他话多了,说行了行了打住吧,叫他别只管啰啰嗦嗦地说车票了,现在不是说车票的时候。他的话透露着巨大的古怪。这不是查车票么?怎么又不是说车票的时候了?那么,又该是说什么的时候呢?除了说车票,这个时候又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无比纳闷。不过,警察甲也并没有给他太多的时间纳闷。他从警察乙手里拿回了曹民的那张身份证,又略略地瞅了瞅,举着,在他的眼睛前面晃了晃:

    “请你再确认一下,这张身份证到底是你本人的,还是你拿了别人的,或者,你是在哪里捡来的,又或者,你是在哪里做假得来的。你得仔细地想好了,你一定得诚实为本,一定得实事求是,实话实说,不得撒谎,更不得胡编乱造。你听好了,你现在说出来的话,都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只有实事求是实话实说,才是你唯一的最好的办法。如果撒谎,胡编乱造,因此而产生的严重后果,一概自负。”

    警察甲说着这番话的时候,虽然也不失其严肃和冷峻,脸色都是阴沉沉的,但是,好像也并非是那么的不可向迩不近人情。尤其是一开口就说的那一个“请”字,更足见其还是比较有素质的。他曹民刚才在心里面还埋怨了他没有素质,看来是冤枉了人家了。想想也是的,那下子人家好好的问他话,他却给出了一副那么傲慢的鸟样子,没有半点尊重的,搁谁谁没得个脾气?

    再者说,他立身起来的那一下子,也是有些突然了,人家也只是将他压下去,警告了一下他而已,没有给他来上点更粗暴更没有素质的,或许已然是他曹民天大的幸运了。

    到这下厢,曹民似乎就有些明白了,原来问题主要是出在身份证上了。

    他的身份证是他十八岁那一年办下来的。他属于哪种成长得特别不着急的那种男娃子。都十八岁了,身高也还远远不到一米六,天可怜见,后来的两年里,他竟然还蹭蹭蹭地猛长了大半颗头的个子,也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了。这简直就是个奇迹。个子长高了这许多,脸相可能随之也会有一点点的变化了,但是,如果要说这变化又有如何之大,却好像也谈不上了。

    而再后来的这几年,他的个子也没有逆天再长了,脸相基本上也就更是那个老样子了,硬要说是有了什么变化,也不过是略略有了一点点成熟的味道了吧?好像也的确是不少有人身份证上的照片,与本人的脸相似有不太对得上号的,甚至是,大相径庭,判若两人的,也不为稀奇。但是,在他曹民这里,好像不是这么个情况嘛。

    至少,他自己就从来没有感觉到过,他的身份证上的照片与他本人,又有什么太大的不一样的。那么,这什么警察,却为何非得要一而再地问他身份证是不是他本人的,甚至还怀疑他是从哪里捡了别人的呢?他怎么就一点也看不出身份证上的照片与他曹民不是一个人呢?莫非他还真的是太久没有吃油荤了,真的都没有一点点眼神了?

    再不就是,或许他的身份证上的照片,比对他本人,仅仅是他曹民自己认为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一样,而在人家的眼里,却是大相径庭判若两人了呢?怎么会是这样的呢?好生令人费解。

    曹民

    曹民给的回答,自然还是坚持他前面已经回答过一次的那个回答了。正如警察甲要求他的那样,这也是实事求是实话实说,没有撒谎,没有胡编乱造的回答。他曹民用不着别人来教他也知道诚实为本,也知道不撒谎不胡编乱造才是唯一的最好的办法。他那样唐僧般的跟他说呀说的,用得着吗?他曹民跟他说车票的时候,好像也没有说上几句,他就嫌他啰啰嗦嗦了,殊不知,他自己这才真的叫啰啰嗦嗦呢。

    他当然要实事求是实话实说了。身份证是他曹民的就是他曹民的,不管说到天上地下都是他曹民的。他总不会傻到撒谎胡编乱造说不是他的吧?

    “好吧,那就是这样了。”踌躇了片刻,警察甲才叹息般的说。曹民听得,吐了一口气,倏然地一下轻松了。这劳什子事总算是就这么说清楚了?但是,曹民哪里知道,警察甲这话其实并不是说给他听的,而是说给警察乙听的。或者,好像也算得是说给他曹民听的吧,但是实际上却更是说给警察乙听的。因为听得他这话落定之后,警察乙的一只手便从屁股后面并不如何利索的摸出一副银光灿灿的手铐来了。

    他掂着手铐抖了抖,发出类似于一大串钥匙抖动的悉悉索索的声音。他叫曹民主动把他的双手伸过去。他这么说着的时候,他的语气和表情都是很平常的那种,好像他叫他做的只不过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所以,曹民甚至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在跟他开玩笑。但是,他又似乎清醒的意识到了,这应该不大可能是在开玩笑的。他一警察,怎么会跟他开这个玩笑呢?他一警察,怎么可能没事儿拿一副手铐抖着,要铐了你来开玩笑呢?

    这到底是怎么啦?

    曹民好像还能强自镇定,他的脸上还能呈现出笑容。那种僵硬的,凝固的笑,真的比不笑还不如的那种笑,仿佛是被一支极其拙劣的画笔涂抹上去的一般。他把目光投向警察甲,求助地望着他,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声来。他跟他多说过几句话的,相对来说也就比警察乙要熟了那么一点点吧?况且,他不是觉得他还是比较有素质的么?那他此刻是不是能够为了他来上一点什么公道话,或者给他来上一点什么解释呢?

    警察甲应该多多少少是读懂了一点他的眼神了的,也应该多多少少是读懂了一点他没有说出声来的话了的吧?但是,他只是脸上闪过一下似笑非笑若有若无难以捉摸稍纵即逝的笑意,然后他就卡卡作响扭了扭脖子,扭舒服了便扬着头,将目光远远地漫无目的地眺向别处,不看他了。这时候,警察乙提醒他别磨磨叽叽的了,叫他还是干干脆脆的将他的双手伸过去的好。依旧是,那种很平常的表情和语气。

    原本,好像还并没有什么不相关的人来关注过他们的,但是,从警察乙亮出来手铐的那一刻起,无比迅速的,就聚过来了无数看热闹的人。他们一下子便把这里一层一层的团团地围了个水泄不通。还有那么三两个人挤来挤去,竟然从警察和铁路制服者们的胳膊下面钻了过来,又被呵斥着灰溜溜地倒拽了出去。或许是受了围观者的影响?突然间,曹民发出了无比强烈和无比激亢的抗议。

    他高声地嚷嚷着,理直气壮地质问警察乙,他曹民怎么啦,犯上哪一条啦?他为什么要铐他,他有什么理由要铐他?难道他凭着自己是个警察,他就可以想铐随就铐谁,一手遮天任意妄为么?这让警察乙好像略略吃了一愣,不过,他也就仅仅是愣了那么极其短暂的一下,“耶嗬,有个性!气焰还蛮嚣张的嘛,”他几乎是带着热嘲冷讽笑说的,“你还些不太明白是不是?等把你铐上了,你再慢慢地好好地去想吧。”他说着抢上前一步,来捉住了他的右手腕。

    曹民的手灵活地一旋一撤,手腕便从警察乙的手里挣脱了出来,跟着整个身子便往后退缩,因为被椅子的靠背挡着,又迅疾地摆向一边,侧偏着,只把肩背对着他,挣脱出来的那只手,早已经本能地与另一只手使劲地紧紧地箍在了一起,深深地藏在了腹胸间。嘿嘿,想铐他,只怕未必就那么容易的。见他如此,警察乙仿佛是动了怜悯之心,好像倒也就穷寇不追了,好像竟是要由着他不铐就不铐了。

    然而,却自有人由不得他。

    那两个穿铁路制服的,他们一直像两根木桩一般地杵在两边不动声色,他们好像还一直没有体现出来他们这么杵着有什么作用,好像他们仅仅是来摆摆样子似的。但是,这会儿,他们就体现出他们的作用来了。他们两个人联袂而出,动如脱兔,一个箭步跨上前去,一人捉拿住曹民的一条手臂,使着力,意在将他箍在一起的手分开来。曹民奋力地扭摆着,试图甩开他们,徒然无功。

    好像也没有看见他们使出了什么了不得的招式来,好像也没有看见他们费上多大一点劲儿,甚至好像都没有谁看清楚了他们是怎么弄的,曹民便被他们从椅子上掀了下去,提拎着,脸面朝下跌落到了地上,跌了个狗吃屎。他们几乎是七手八脚地将他的手反扳到了背上,这样,他的身子就更加完全地严丝合缝地贴着坚硬的如同玻璃般光洁亮丽的湛蓝色的仿大理石地板了。

    从即将却还尚未被掀下椅子的那一刻起,曹民就开始了杀猪般的嚎叫不止。在他的手被反扳到背上的时候,这种嚎叫更是尖锐而凄厉,可以说是撕心裂肺的那种。应该是,他们的这个动作特别的不温柔,将他弄得痛不堪受了吧?不过,这种嚎叫也没有发出几声便戛然而止了,因为,有一只膝盖,有力地死死地抵压住了他的脖颈与下巴颏,令到他的嘴巴已经无法张合,甚至呼吸都已经是相当的困难了,哪里还发得出声来?

    那个膝盖没有抵压着他的脖颈与下巴颏的铁路制服者从警察乙手里接过手铐,不费吹灰之力地给曹民耷拉在背上的双手戴好。此时他的双手,已经仿佛被折断了般的无法致上一丝毫的力,犹如一段面泥一样的软乎。任由人家想怎么铐就怎么铐了。这种反手于背的铐法,自然比不得铐在前面那样的舒服自在吧?但是,这个似乎就怪不得人家了。

    如果在警察乙叫他将手伸出去的时候,他便顺从地将手伸出去了,束手就擒了,应该就是铐在前面的吧?似他这样被反铐在后面,即便在电视剧里好像也并不是多见得到的。早知如此,又何苦做无谓的抵抗,落得这个下而又下的田地?好汉不吃眼前亏,他这是不是就叫做吃了眼前亏了?在被从地上提拎起来那一刻,曹民第一件最懊悔的事,好像就是这个了。

    曹民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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