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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的是一楼的靠围墙边的最尽头的那间早就灯光通明办公室。一楼乃至二楼的其他所有的房子都是一片黑乎乎的,只有这个办公室还灯火通明。整个空间被一道坚固结实的钢栅栏不对地等分成一进两份。外头的部分至少占到五分之四,所以,除去钢栅栏里面的部分,亦并不影响到它的宽敞。挨着钢栅栏一头,顶着右边的墙壁放着一张尺寸书桌。书桌前面,有一把高靠背木椅子。
往后退三四米的地方,同一边,有一套一式三件的木质红漆沙发,沙发前面的茶几被挪开到了一边,腾出的地方,放着一个木架的烤火盆。用火钳一撬,里面的木炭火还旺旺的燃烧着。可见之前有人坐在这里烤了火才刚刚走开了没有多大一会。之前坐在这里的人会不会就是警察甲警察乙和这两个铁路制服者他们呢?若是,好像都有那么点关云长温酒斩华雄的味道了。
与沙发相对的位置,背靠背地摆了两张尺寸比钢栅栏边上的书桌大出差不多三分之一的办公书桌,各摆了一盆几乎没有任何两样的兰花草。长得很是繁茂而略显杂乱,应该不是什么名贵和娇气的品种吧?它们让整个办公室都有了一分说不出的雅意。但是,是不是也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太搭调呢?桌子上方的墙面,挂着一根黑乎乎的四五十公分长的警棍。这根警棍是戳一下就能将人电击至昏的那种吗?警棍上去,整整齐齐地做两排贴了不下十张各种各样的奖状。
曹民被解开了手铐,送进钢栅栏里面。哐哐铛铛地上了锁。里面大约也有七八个平米的宽窄。墙壁上,高高地贴着八个黑体大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十分的醒目。顶着墙壁安着一张特制的比一般的单人床窄了几许的裸木单人床,寒冬腊月的,却还铺着一张破旧的草席。有一条木秃凳子。曹民没有坐下,而是背靠着钢栅栏斜斜地站立着,打量着他被置身其中的被钢栅栏与外面隔开了的七八个平米的空间。
他的脑海里幻象出了一头狮子被关在一个大铁笼子里不安地来回走动的画面。他还从未有亲眼见过一头狮子,只是在图片上和电视里见过。关在铁笼子里的狮子跟现在的他,有什么可以联想到一块去的吗?他开始感觉到右边颧骨处有一点隐隐的生疼,拿手去摸,一下子便疼得明显而剧烈得多了。似乎比左边的要高凸了一些,是不是红肿淤血了?这个无疑是在候车大厅两个铁路制服者将他从椅子上掀翻到地上磕碰所致。只是,怎么当时他好像都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
除此之外,他又还开始感到右手腕戴手铐的地方有一点点辣辣的生痛。捋起衣袖一看,不仅有一道大半个手镯子一般的红印子,还有一条半寸多长的见了血的细细的划伤,仿佛是精心纹了上去的一样。又捋出左手腕来查看。还好了,居然是全无痕迹,什么事儿也没有,与被铐之前并没有什么两样。这个就有点奇怪了,同样是被一副手铐铐过的手腕,为什么会这样的截然不同呢?
待得说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之后,他曹民是不是可以就颧骨和左手腕上的伤,与他们理论理论讨个什么公道?是不是多多少少也应该赔偿给他那么一点点医药费?应该肯定是应该的,不过还是算了吧,就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小伤,你再怎么用医用药,也用不了几个大圆,便是不去管它,它也定然用不了几时就会自己恢复了的,赔不得几个碎钱,却弄得被人家以为讹他们反而就不美了。
在曹民被关进钢栅栏里面之后,铁路制服者也好,警察甲警察乙也好,便都暂且丢下了他不管了。四个人围着火盆,一边伸着手烤着火,一边抽着烟吞云吐雾闲唠着嗑。他们唠的是什么嗑呢,曹民也不太能够听得清楚明白,但是,他还是能听得出好像与自己并没有什么相关的。他们这样似乎有些无视他的存在了,都把他当成空气了么?这甚至都让他曹民不免有一种被冷落了的感觉。
也没有多大一会儿,也就一支烟的功夫吧,大概续添上去的木炭还没有怎么来得及烧红燃旺,两个铁路制服者便起身告辞要走。
“这么急干啥子呢?再烤一会儿把身子烤暖烘了才走嘛,反正这会儿回去除了鉆被窝又也没有别的卵子事了。”
“算了算了,这火呀,烤一下也就行了,烤得久了,反而是越烤越畏寒畏冷的,再说不是刚刚才那么动了一阵么?身上还发着热呢。再说了,都这时候了还不赶紧地回去,惹得你嫂子啰里啰嗦地怨骂。”
“你也是的,人家急着回去搂婆娘了,你霸蛮留什么留呢?这大冷的深夜,人家在被窝里搂着烫乎乎白花花香喷喷的肉坨坨,不比你这里烤什么火要舒服到哪里去了?”
“靠,都这么多年的老夫老妻的了,睡个觉谁还会搂谁来着?还香喷喷的呢,也就你还说得这种话,你当我和你是一样的年纪?像我们这种,还能睡在同一个被窝里,没有分床而睡,就已经算得是恩恩爱爱的了。”
“你比我又大得了几岁?就别跟我这里充老了行不行啊?还有,我得批评你几句了,老夫老妻的就怎么啦?老夫老妻就不想搂了?就不香喷喷了?就要分床而睡了?你这个思想是要不得的,有点危险哦。”
“是呀是呀,是有点危险,你该不会是找什么老二老三了吧?这些日子常常见到你都是一身油光鲜亮的,很是有些形迹可疑的,赶紧的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你们这么说是要整一出《窦娥冤》呀,我又没有当什么官,又没有什么钱,我能够找什么老二老三,又有什么样的老二老三能够看得上我呢?”“只有当官的和有钱人才找得老二老三,就不许咱们不当官和没钱的人找?好像没有谁这么规定过了吧?”
“这话说的也是没有错,不过,我的本质和品格也过得硬嘛,全A市火车站的人,又有谁不知道我×某人是一个出了名的洁身自好的大老实人?”
“还全A市火车站都知道你是个大老实人,我怎么就从来不知道呢?以我经验,自己说自己是个大老实人的,往往比一般的不是老实人都还要不是老实人。退一步说,即使你是个大老实人吧,也并不能够就说你可以撇开这个嫌疑了,不是都说老实人是比较喜欢做扎实事的么?”
“你们这么说,我就难说得过你们了。”
“那某某你呢?你不是才离婚没有几天么?人家急着回去,是怕他的婆娘啰里啰嗦地怨骂,你如今是自由之身,又没有谁能够干涉吵烦你,怎么就不能够再多待会儿,又何必急着跟他走的个什么球呢?”
“瞧你这话说的!他离婚了,没有婆娘了,就一定没有女子来管着他了?这年月,有婆娘的人你还能知道他的婆娘是哪一个,而没有婆娘的人,哪一个女子是他的婆娘,到底又有多少个女子是他的婆娘,大概就只有他自己和老天爷才能知道了。你看他这副面带桃花的样子,活脱脱就一个田伯光。”
“你这人真是的,你说不过他们,却来说到我头上,还吹嘘自己是大老实人,听你这话,它是一个大老实人能够说得出来的?”
就都打着哈哈笑了。最后,不知道警察甲还是警察乙甚至还开出了非常诱人的条件,如果他们愿意留下来再多坐一会儿,绝对不需要多大的一会儿,待得他们把笔录做好,便请他们去吃火锅宵夜。似乎又都有那么一点点的踌躇动心了,但是,两个铁路制服者,终究还是坚决的只是铁了心要走不留。警察甲和警察乙送他们到办公室的的门口,口里说着辛苦了辛苦了,与他们交相握手做别。
两个人在钢架棚子里轰隆轰隆地发响了摩托车。摩托车两束前灯的光柱宛如探照灯一般的炽亮刺眼,巨剑一般地在夜色里劈扫着。望着他们一前一后驰过空坪,箭一般地出了大门口而去,警察甲和警察乙两个人才回转身进来,带上门。也不再做片刻的歇息了,就只说要做笔录。说做就做。便一个搬了一张椅子,一个端了火盆,都在钢栅栏这边的书桌前放好。警察甲又去办公书桌里拿了纸和笔过来。
火盆置放在两张椅子的中间。做着笔录的时候,二位警察时不时的便会将手伸到火盆上面去烤上一烤。他们真的至于有这么的畏寒畏冷吗?他们的对面,钢栅栏里坐在秃凳上的曹民,却并没有感觉到一点点的寒意。仿佛隔着一道钢栅栏,竟隔出了冷暖不同的两个世界了似的。警察乙主要负责讯问,警察甲主要负责书写。
曹民(之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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