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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怨恨,没有欲望,在森林中漫步,像一只大象(1)

没有怨恨,没有欲望,在森林中漫步,像一只大象(1)

作者: 谁偷了蚂蚁 | 来源:发表于2017-04-14 19:57 被阅读475次

宝山石头城

这是这篇游记的题目,出自《攻壳机动队2:无罪》,这篇游记还有另一个题目《石头城到泸沽湖徒步穿越》。虽然我归来时已经晒的乌七八黑,但还是默默的想念和惧怕初春时候高原上强烈的阳光,开始扯。

很久以来我的脑海中都无法挥去一个人背着行囊穿越繁华都市,寂静山谷,闲适农田的情景,《一个人的朝圣》中的哈罗德,《虫师》中的银古,《荒野生存》中的克里斯托弗,在繁华无尽的人生道路中偏离了航向,独自行走,远离街衢,完成自我的救赎或者别人的救赎。“我想那么年轻,干净,那么寂寞地生活着。直到自己可以毫无防备的突然失踪在马路上的那一天”,听起来就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出走的原因。

在丽江呆了一个晚上,白天寂静的古城镇,夜晚开始躁动起来,成群的人从城外往城内赶,四方街的各个酒吧灯光炫丽,年轻的女子扭动纤细的腰肢,流浪的歌手展开沙哑的歌喉,每个游人的脸上似乎都展现出羞羞的荷尔蒙的颜色,艳遇,邂逅多么隐晦而又撩人心弦的词汇。即使身在彩云之南,这种嘈杂也让我恍惚回到了帝都的后海边。


我的目的在离丽江以北110公里的宝山石头城,宝山石头城是一个天生岩石城,整座城建在一块独立的蘑菇状岩石上,四壁陡峭,势如刀削。公元1253年,元太子忽必烈南征大理国,中路军经四川过大渡河挥师南下,分别在金沙江的“木古渡”和“宝山”乘羊皮革囊和筏子横渡,从宝山渡过来的元军就驻扎在宝山石头城。昆明大观楼长联中的“元跨革囊”,其典故就出于此。

线路图(来自网络)

从宝山石头城往北徒步约10公里,便到了太子关,当年忽必烈就是从这里革囊渡江南下大理的。翻过太子关,再走三天的行程,经过上柳青,中柳青,下柳青,奉联村,拉伯村,庄子,永宁,便到泸沽湖。这一路经过了金沙江峡谷、原始森林、茶马古道重镇永宁;经过纳西、彝族、普米、傈僳、摩梭等多个少数民族聚居村。海拔最低处金沙江江面1400米,海拔最高处庄子垭口3500米,落差近2100米。听起来就很诱人,可惜啊可惜.....,这是后话,下面进入正题。

清明节的丽江象山市场已经找不到去往宝山石头城的班车,平常即使有,也是一天一趟,一趟走一天,何况今天是纳西族的重要节日,全家老小,扶老携幼的都要去祖坟上上香进贡,不亚于汉族的春节,连打了网上游记里提到的两三个司机的电话,都说今天不能出车。无奈地在象山市场前徘徊,心里想着今天还要待在艳遇的王国,邂逅的都城-丽江,心里就很阴暗,邂逅这件事情对我来说毕竟太遥远。

这时有一个藏族的小伙主动上前搭话,问我准备去哪里,我如实相告,他很热情的给我想办法,终于给我指了一条迷津,坐面包车到阿海,然后再从阿海坐船逆流而上去石头城。阿海在哪里?我一脸懵逼,网上攻略里可从来没人提到过阿海是什么地方。小伙子就开始给我解释,阿海在石头城的下游,是金沙江中游河段“一库八级”水电开发方案的第四个梯级,怎么又冒出来一个金沙江?我更懵逼了。

阿海水电站(源自网络)

不过听起来好心动,因为在网上从来没有人提到过这条线,当下就不管能不能到石头城,总比无聊的待在丽江好许多。和他介绍的一个师傅谈好价格,就在市场前面苦等司机凑够一车人。

我就和藏族小伙子坐在马路牙子上聊天,小伙子瘦削黝黑,才十七八岁,很是腼腆,在丽江工作,趁清明节回家探望,家中多有兄弟,父亲最是疼爱他这个最小的,所以非要放假回家一趟,即使明天一大早还得回丽江。接着我俩就藏族女生昂贵无比,繁花似锦的首饰作了深入交流,他深深的感叹,要是能娶一个身上戴满蜜蜡,琥珀,金环,南红的姑娘结婚,此生便无憾了,我也深深的感叹了一下。

不久他要回家的车出发了,便剩下我一人在等去阿海的司机,想起腹中空空,又到旁边的小吃店买了一个烤饵块,饵块是云南特有小吃,是将优质大米淘洗、浸泡、蒸熟、冲捣、揉制成各种形状。吃之前要在火上烤一烤,热了再卷起各种食料像香肠,鸡蛋,葱丝等等, 就像北方的卷饼。

饵块

终于司机师傅像凑齐了七颗龙珠一样凑够了去阿海的七个人,算上司机八个人将一辆小面包赛的满满的,座位下,后车厢都塞满了回家探亲的纳西族同胞的行李,茶叶,烟酒,还有小孩子的用品,我紧紧的将背包抱在胸前,坐在最里面的座位上,开车前师傅特别交代,一定不要戴帽子,还有你那个外套太扎眼,一看就是游客,赶快脱了,待会穿过景区,发现你不是当地人是要收门票的。

我将头深深的垂下,将自己埋没在一车当地人中,不过我很好奇,待会要穿越什么景区,搞的这么神秘。车终于晃晃悠悠的出发了,不时停下再装卸一些货物,但毕竟出发了,从模糊的车窗望出去,远处玉龙雪山的雄姿一点点的靠近。逐渐的道路两边的游客开始多了起来,三五成群,徒步的,开车的,骑着小黄车的,不远处就是景区的大门。门口的保安例行公事的往车内瞟了一眼,挥挥手,司机一脚油门进入了玉龙雪山景区,或许我长的挺像当地人。

现在再仔细打量,车内就是一个多民族聚会,有纳西族,藏族,彝族,还有我这个标准的汉族。纳西族的是一对夫妇,带着两个孩子,回家省亲,其中一个三四岁,另一个还在襁褓,藏族大汉也带了两个女娃估计七八岁,其中一个女娃晕车晕的厉害,全程车窗都是敞开着,但还是吐的肝肠寸断,藏族大汉无奈的拍着自己的女儿,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腿上,尽量减少颠簸。我和纳西族男人中间夹着一个精瘦的彝族老头坐在最后一排,老头左手提着一个小挎包,右手拎着一个保温杯,一副高蹈出世的样子,少说也有六十岁。

一路上他们都在用当地话讨论着各种话题,我听的云里雾里,偶尔老头用普通话提示我快了快了就能看到玉龙雪山十三峰了。我配合的点头示意。他们大概讨论了一个多民族发音问题,我似乎听明白了,然后他们就开始大笑起来。

雪山

面包车在环山公路上行驶,雪山一会儿出现在左侧,一会儿出现在右侧,高原的阳光晒的雪山上的雪粒亮晶晶泛着白光,半路上藏族小女孩实在受不了,司机只能停在一个小木屋前,小女孩蹲在马路边开始哇哇的吐起来,司机拿起路边的水管开始冲刷车内的呕吐物,并没有十分恼怒的样子,等小女孩休息一会,我们又继续上路了。

雪山

不久车进入了鸣音乡,已经深入玉龙雪山景区五十多公里,鸣音乡是观赏玉龙雪山全景的最好位置,很快前面的路牌显示前方不远就是观景台。彝族老人碰了碰我,示意向车窗外看,此时海拔2450米,没有树木掩映,玉龙十三峰的全景在车窗的左侧绵延展开,像一条披着银色鳞甲的巨龙,匍匐腾挪,即使在青藏线上见过许多雪山,依旧被玉龙十三峰的壮观震撼。遗憾的是美景稍纵即逝,还没来得及拍照,车迅速拐入了另一个岔路。

玉龙十三峰(来自网络)

在一个小乡镇里,彝族老人和纳西族夫妇下了车,卸载了大多数货物,小车里顿时空出一大截。车拐进了乡道,海拔急剧降低,司机一边抽烟一边和藏族大哥谈笑风生,完全忽视曲折回绕的盘山公路,我坐在最后一排一会儿被甩到左侧,一会儿被甩到右侧,每次看到紧邻公路边缘的万丈深渊都胆战心惊,心中佩服开车的师傅真是一个老司机。

沿途的植被开始由浓绿变成浅黄,灌木树丛也逐渐减少,一簇簇的荒草长在裸露的红土地上,经年累月的雨水将山体冲刷出千沟万壑,不时有一堆堆从山上滑落的沙石堆积在路边,山沟下居然分布着若干大大小小的民居,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随风吹落,生根发芽。

终于我们到了盘山公路的底部,一座大型水电站出现在眼前,这就是阿海水电站。它将金沙江拦腰切断,绿汪汪的江水冲进水轮机,推动巨大的水轮扇叶,将势能转换成电能,然后喷薄而出。

阿海水电站(来自网络)

在阿海水电站上游不远处,司机将车停了下来,江面上已经停了两艘大船和一艘快艇。司机指着其中一艘大铁船说:那就是接你去石头城的渡船。

江面上的渡船

说完司机开始重新往车上装从船上搬下来的货物,我找到船主再次确认了能否到石头城,船主是一个黑黝黝的中年汉子,穿着皱巴巴的衬衫,提拉着拖鞋,忙着帮客人往船上搬行李,腼腆的冲我点头“可以可以,你先上船吧”,接着又去忙了。

从阿海到石头城

从阿海沿金沙江逆流而上约二十公里,便是石头城,沿岸高山耸立,河谷深切,悬崖峭壁,猿猴不能攀援,直到几年前才有公路通往深山,水路便是联通上下的主要通道。此时正是旱季,金沙江水质清澈,波澜不惊,等到7、8月份,大雨滂沱,泥沙俱下,那时候的金沙江便是另一番景象。

毛泽东在度过金沙江时写过一首诗“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丸。金沙浪拍云崖暖,大渡桥横铁索寒。更喜岷山千里雪,三军过后尽开颜。”乌蒙山是金沙江北盘江的分水岭,位于金沙江的下游。

装船的老人

不多时从码头上下来一个老人,穿着黑色的保安服,扛着重重的一袋面,放到甲板上,然后又回到岸上扛下一大袋食盐,上上下下如履平地,我急忙接过他递上来的货物,摆放到甲板的内侧,他微笑向我示意,等东西搬完,他用江水洗了洗手,小心翼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袋,层层剥开,露出一个黑色笨重的手机,等看完时间又小心翼翼的放回口袋。我看着甲板上的货物有零食,玩具,塑料棚,面,油,饲料,都是他一个人扛上来的。


在等船的间隙,他用不太流利的普通话给我介绍这个水电站,三级利用,向上还有一个更大的水电站,正说话时候,又从岸上下来一个穿着短袖的中年人,扛着各种家居用品,箱子、床垫、电缆、潜水泵,我和老人又帮着装船。终于该装的东西都塞到了船上,船主突突突拉动引擎,终于向着石头城的方向出发。

老人和中年人

老人和中年人坐在船头抽烟聊天,我一句话也听不懂,大概知道他们都是石头城的人,估计老人是来进货的,中年人是搬家的。

铁皮船慢悠悠的在江中航行,划开平静的水面,沿岸星星点点的分布着几户人家。



正在开凿道路

在平静的水面上行驶了将近两个小时,石头城的轮廓逐渐清晰,中年人和老人在离石头城的不远村庄上了岸,两人在天然冲积成的石阶边休息,没有水泥路,没有现代运输工具,老人说待会还要用马将这些货物驼到家里。

远处的石头城

石头城坐落在突出的一块蘑菇状巨大岩石上,鳞次栉比分布着几十户人家,金沙江从村下流过,世世代代的纳西村民在倾斜的山坡上开垦农田,种植农作物,历史的长风将他们吹到哪里就在哪里安家,不管条件多么艰苦。

在建的码头

随着近两年石头城徒步泸沽湖路线的逐渐成熟,当地政府积极发展旅游业,先后通了水电,正在规划建设码头,不久的将来可以直接坐水路联通泸沽湖和石头城,但伴随而来的现代化气息,也在破坏着这里的原生态文化环境。


船主掉转船头,将我送上了岸,又开着船突突突的朝对岸驶去。抬头仰望石头城,仿佛还在天际,背着沉重的背包开始往上爬,翻过田埂,沟渠,梯田里嫩黄色的大麦随风翻滚,没走几步我已大汗淋漓,看着路边的仙人掌呼呼喘气。

终于我进了村,走过混合着马粪鸡粪的,不能称之为道路的道路,进村了,心里想幸好来的早,再晚几年这么原生态的味道恐怕闻不到了。爬上一块有一块光滑的石头,围栏里的马边吃草料边好奇的看着我,母鸡咕咕叫着在旁边走来走去,原来我是从石头城的后门爬了进来。

找到网上说的客栈,刚好三个老外在阳台上一边喝茶一边欣赏风光,我匆匆放下背包,老板娘端来一杯茶水,我一饮而尽。接下来就是喘气喘气再喘气,这家客栈占据了石头城最好的观光位置,能将全村景色尽收眼底。

三个国际友人都是法国人,其中一个是专业向导长居昆明,另外两个是他的客户,简短打过招呼之后,向老板咨询明天的路线,男老板看我一个人翻越太子关,面露难色,原来石头城到太子关一段十公里左右,困难重重,小路繁多,一不小心就会迷路,一般需要专业的向导才能走过。

我颇为犯难,男老板出主意说你来的真是巧,这里好几周没有徒步客了,你可以和他们搭伴,看他愿不愿意带你一程,翻过太子关你再一个人走。我将意图和法国向导沟通一下,法国向导又咨询了客户的意见,两个法国驴友爽快的答应了,感谢运气眷顾,否则只能无功而返了。

短暂休息之后,开始游览石头城,村子不大,建有围墙,易守难攻,果然是战略要地,村中鲜有年轻人的身影,多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三五成群的聊天,早已对我这个游客见怪不怪。

已到下午六七点,老板贴心的做了腊肉,感觉真的非常好吃,收拾完碗筷,三个国际友人各自回房,我在阳台上休息,老板娘说你怎么不去村口的广场上看跳舞,每晚都会有人跳当地的舞,我想这个村庄也有广场舞?天擦擦黑,我提拉着拖鞋来到村口,准备看纳西族的广场舞。

去的稍早,老人们坐在村口的石头上聊天,不多时,从村里走出来一个老汉,手提一管萧,在村口一站,手臂一挥,闲聊的老人们像是看到了指挥,兴高采烈的往村口的广场聚集。在广场中央手搭着肩膀,围成一个圈,由吹箫的老人带领,一边走一边跟着节奏踱步,偶尔发出欢快的呼啸。



夜色暗淡,逐渐的跳舞的老人多了起来,有抱着孩子的,有刚从农田里忙完农事的,没有华丽的服装,做作的姿势,酷炫的音乐,夕阳西下,深山中古老的村庄跳起古老的舞步,这才是我看过的最正宗的广场舞。当我离开时,他们还在欢快的跳着,我就觉得这样真好。

明天见,太子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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