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烟云》以民国动荡不安的世态为背景展开,那样的年代也决定了小说的感情基调,全书氤氲着绝妙的悲剧之美,读起来交叠错杂,重迭反复,书的主体是由姚木兰,曾荪亚,孔立夫和姚莫愁的爱恨纠缠构架起来。
小说中许多地方给人以心灵猛地一击,曼妮阿宣之死,莫愁为孔立夫而舍己自杀,姚思安为甲骨文不落外族而与敌寇同归于尽,这三处流露出来的悲剧之美油然而生,在这一场场生离死别中,我们的审美体验得到了一次又一次的升华。
正如木兰所言,日本人进北平是以曼妮之死展开序幕,这里适合用恩格斯的人类历史辩证发展观来解释。
他认为,悲剧是一种社会冲突,即“历史的必然要求和这个要求的实际上不可能实现之间得悲剧性的冲突”,代表“历史的必然要求”的一方是正义却弱小的,与之发生冲突的是强大的旧势力或邪恶力量,当它们发生冲突时,正义的要求不可能实现,总是要遭遇挫折,失败,牺牲,毁灭,这样就构成了悲剧。
曼妮和阿宣的死亡是其悲剧结果,以孤儿寡母的身份出现,曼妮为保护木兰等人和甲骨文的安全而死,那一日又恰巧是曾平亚的祭日,十几年为丈夫守贞守节,特别是在平亚的牌位被日本兵踢飞时,火盆里的纸灰四处飞扬,曼妮挥斧自杀,尽现悲壮之美。
曼妮母子在日本法西斯的铁蹄下,无疑是弱小的,这种力量悬殊的对比,必会使人心生伤悲。从始至终都以悲剧人物出现的曼妮,最后以悲壮之死来结束她的人物角色,从人物命运塑造上可以说是死得其所了,同时也为全书的悲剧之花绽放浇洒了甘露。
而从另一个悲剧人物莫愁说起,她身陷日本人之手,日本人以她为诱饵引孔立夫出现,深爱丈夫的莫愁身怀六甲也肯为夫献身,她的命是立夫救下来的,从钟楼未跃的那次绝望之死到今日为夫的悲壮之死,令人怜悯同情。
当莫愁把输液管拔下来的那一刻,噙着悲伤泪水的她便觉得自己的使命完成了,似乎,命中注定了,立夫救下她,而她又为了立夫死。
亚里士多德认为悲剧把人生美好的一面毁掉,引起怜悯和恐惧来使感情得到陶冶,从而使人的感情得到净化。
以前,人们往往认为陶冶感情的,必是良辰美景才了赏心乐事,而亚里士多德告诉我们,悲剧景象也会陶冶感情,因为看见了悲剧,你会发现你的内心感受只有恐惧和怜悯,而无其他复杂错乱的感情了,才有了亚氏所谓的“净化”,悲剧往往使人干净了。
悲剧审美形态在人的审美体验上表现为悲剧感,悲剧感是强烈痛感中的快感,它的获得来自于悲剧对人生存在的价值和意义的揭示,正是人的存在价值的伟大与崇高,使读者以悲为美,化悲为美。
书中另外一个着重笔墨描写的姚思安,道骨仙风的他把日本兵和牛怀玉引入王府密室,打碎酒罐,四处流溢,日本人所需要的甲骨文就在他们面前,可是姚思安火柴一划,他们不仅什么都得不到了,而且还成为了甲骨文的陪葬品,他一句“甲骨文就算烧成灰烬了,也要留在华夏大地上”,体现了老庄之道,以及中国文人的风骨,也表现了姚老爷子伟大与崇高的人格。
甲骨文化为灰烬,国土被敌寇践踏的悲恸,在这惊天动地的画卷里姚思安与敌人同归于尽,他在熊熊烈火中大吼而笑,让敌人的幻想化为泡影,这是对自我价值的肯定,而这感人肺腑的大笑,对于此书的悲剧美也是点睛之笔。
何为悲剧?没有冲突,抗争与毁灭,那只是一场闹剧,《京华烟云》的每一处文字都在为大悲剧蓄势,处处隐晦,时时警惕,一直在为那悲剧发生时迸发出的美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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