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送别,实际只是短暂的别离,印象最深的有两次。
山村农家的孩子,自小方圆十几里的活动范围,过年过节走亲戚的距离也就十几里,远处不知道在哪 脑子里也没有远处。读中学时,骑自行车去过莱阳莱西县城,都是与同学一起去的。
第一次离开老家去北京,母亲才感到这是离家到远处去,是她心里的一件大事,十分的重视。
1966年9月末,我被学校推荐为第4次接见的赴京代表,要赶在十月一抵京。我们老家有“过了10月节,反天就是雪”的农谚。尽管天还没冷,母亲担心到了外地天冷受冻,把托人给父亲缝制的西式棉衣让我拿着。刚做好的新棉衣,黑面,粗布格子里,很时尚,只是我穿起来像棉大衣似的。
忘了母亲给我几个钱,估计没超过两元,我在北京天安门广场都没舍得花5毛钱拍张照片。同去的老师同学都留了影,唯我没有,这件事一直遗憾了好长时间。我家的钱用母亲的话说“太咸了”。
上中学住校,每次离家习惯了自己走,母亲连门口也没送过。别的同学赶集的日子有家长来看,我也没记得母亲来过。我是65年夏天入学,66年9月去北京。
这一次,母亲臂弯里夹着父亲的黑棉袄,从家里一直送我到南壃。一路上坡,有三四里,窄窄的山路上,一边是沟,一边是庄稼地。俩人脚前脚后,不能并排,山间路,只容一个人通过。
路上说的什么不记得了,只剩下母亲依依的情怀深印在脑海里。大概远行离开了母亲的视线,让她有点儿抓不住的担心,抑或是她意识到我已经长大,正在振翅?总之,那是我长到16岁,第一次感受到母亲的柔和绵密。
其时,母亲的内心是悲苦的,她的婚姻只剩下家庭的空壳,40岁的母亲高挑,还带着年轻时的漂亮,感情却迅速的枯萎。现在想来,那次母亲送我时的心情是复杂的,有自豪,有不舍,还有一部分感情依傍的被抽离。
到了南壃顶,该是下坡了。我们村与邻村的边界就在此,我接过棉袄走出好远,回头看看母亲,还站在壃顶上,我挥挥手,走下沟坡,走进沟底,再回头,看到的只有沟坡了。母亲在看不到我后是啥时离开的,她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的心情,我从没想到问一问,现在真想问问,没人可问了。
另一次的送别是71年8月我参加工作。出门总有自己的东西要有地方放,母亲把太奶奶出嫁时的一个木箱刷洗干净,又刷了新漆,涂成枣红色,将我冬天穿的棉衣棉裤,还有被褥都放进箱子里,还有一双新做的纳底布鞋。这些东西都是母亲自己收拾的,我脑子里什么也没有。
父亲安排了村里的拖拉机,把我送到单位还是送到公社汽车站,没有印象了。应该是送到县城单位的,不然我的木箱怎么拿到单位的?从来没有扛木箱的记忆。
也没有母亲送我的印象,只记得我坐在拖拉机里,手里拿着个玉米皮编的新提篮儿,感觉挺漂亮的。那时南壃修大寨田,一条主干道能跑开拖拉机了。
父亲是否在车上没印象,只有拖拉机走在村南边路上和手里草提篮的画面。
母亲给我的小木箱,伴我从商店进县委大院,到公社,又到供销社,起伏颠簸中,箱子一直跟随着。直到去石家庄时,又送回老家。93年接父母从老家搬来时,小木箱跟随父母又回来了。父母走后再没打开过。
算起来,我与母亲有过好多次离别,留在脑子里的唯有这两次特别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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