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阅感沧桑
志同道合者，以为友，倾心相诉者，以为兄，一掌击誓，一生相伴！
1.夙心之约
想去见兄弟，是很久以来一直隐藏在心里的暗殇。它是无形的，也知晓他或许一直安静地坐在那儿，目光所至，顾盼流连，翘首以盼等着我的到来。
大抵上，不是时间安排的不足，形而拖延，亦或是俗事缠身，没有足够的时间前往。时间久了，沉寂在心里，自然形成亏欠。
这样的亏欠，慢慢沉积，压抑着自己喘不过气来。
人很多的时候，有很多时间，也有很多机会，可以放慢时间，择一清宅，无须繁华，只求端饮小杯忘天地，相视一笑诉衷肠。
只是当时你或许觉得岁月漫长，从来不曾有过念头，也或许从未曾惦记于心，日子就这样悄然而逝，等你再想起的时候，只剩下时日无多无能为力地惋痛。
前几日，秋高气爽，朋友恰从外地旅游回来。他们说，景区太闹腾，择一不知名小山，登顶山尖，一览众山小，山野兰花开遍山间，自然环境中，叫不出名称的的野山兰，甚是好看。
说事者激情渲染，听闻者甚是感慨，激动时刻朋友忙不迭划拨着手机里的照片，轻点屏幕，言之凿凿。朋友手机里的兰花，或许确实称不上什么特别的兰中贵族，只是每张照片里的兰花，取景角度和阳光强弱恰当利用，以至于每张照片几乎被拍摄成类似专业摄影师的作品，出于礼貌和稍许的惊叹，我只能是追随点赞朋友的照片。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对于我来说，不知是古人遗留诗词把梅花表述得太美，也或许是我的确偏爱于梅花。一愣神，又再想起了当初性海寺的梅绽时节,记忆中的寒梅香气，在梦中时时萦绕……
寒季里，梅花顶着凛冽北风，镶嵌枝头，傲然而立，娇艳而不骄立，大小疏密，含苞怒争，早已不再静静沉睡于枝上，一簇簇的花朵在寒风中摇曳散发出阵阵清香。
冬日里梅香，不是那种刺激心肺浓郁的香，是你即使闭上眼睛，不用刻意深呼吸嗅闻，自然钻入鼻孔沁入心脾，夹杂在风中不断飘浮翻滚的香味。梅花的香会牵引你的鼻子，沉静你的思想，放慢了脚步，像是冥冥之中遵循的步迹，引领你的到来。
人很多时候就是这样，乡里人呆久了，想在城里住上一段时间，享受半城繁华覆盖于身的感觉，而城里人，在城里呆久了，看淡繁花落尽，想着走出城去，感受另一番世外田园风景。
我是俗人，也时常有这个想法，红尘城市太喧嚣。若安排及时，可以择人生某一时期，择一世外庙宇，静静地跪膝佛前，亦或盘腿而坐，听几曲佛音，香火萦绕中弥漫虚化人生承受苦痛，暂别一切苦恼。
正所谓“志同道合者，以为友；倾心相诉者，以为兄。”人生在世，总难得几个朋友兄弟陪你走过场，最终能陪着你走的，都是最后的珍重，然往往人生太多遗憾，没有太多人能陪你走完这一生。
城里的繁花拥尽入怀，也拥入太多的，人生卸载不了的烦累离愁，不是爱而不得，而是不舍，是那种无法割舍的断舍离。
人生的无奈，兄弟或已参透，抛弃红尘，遁入空门。
他说，他累了！想去择一处幽静，悟人生苦短。离别时，我们没有来得及互相辞行，我以为他只是静静地待一段时间就回来的，之后我们确实分袂时间太长。
听电视天气预报说，局部天气骤冷，高海拔山区或可见，先期开放的梅花。我想见性海寺绽开的梅花了，更想见见兄弟，听说他在那儿。
我想，盘腿梅花树下，清茶一盏，聊聊天，唠唠嗑，像从前一样，清茶入肺，摆坐龙门，把酒清欢。
2. 孤勇赴约
打定的主意，像是内心压抑不住地喷涌。
请了几天假，做好了出行的准备。
前一夜，打了电话给住持大师，预约次日早课，他说次日凌晨5：00开山门，上早课。
激动了一夜，思虑难眠，一直以来隐在心中，佛堂早课的想法抑无可抑地燃起，以至于上半夜极度兴奋，临了下半夜朦胧有了睡意。
所幸定好了闹钟，凌晨3：30闹钟唤起睡意正浓，迷糊中睁开眼，思绪开始飘渺。
挪翻身体，秋夜果然冰凉寒冻。
然，猛然想起，路途遥远，该驱车前往，睡意渐消。
洗漱忙碌清醒着似醒未醒的精神，准备好行李，沏上清茶，拎包前住。
夜，不是一般黑。他们说，黎明前的夜，最是黑暗，黎明前的气温也是最低时刻。此刻身临其境，感受倍深。
车灯如剑，划拨劈开迷雾，斩击黑夜，暖气稍缓寒颤心惧，一路向西，直奔高速。
凌晨高速，山高夜黑，视觉受到极大阻碍，并不似城里不眠灯光不夜城。目之所及，除己之外，几无小车驰骋，有的只是重型货运车辆呼啸闯荡穿梭，尤如小兽误入猛兽群，择径狂奔，虽怂惧于心，但凭一腔孤勇义无反顾。
人生很多时候，就是这样，自己选择的路，无惧风高月黑，前有未明暗途，心有所向指向光明，只能是自己咬着牙，自己祈福劈棘斩艰，相信黎明很快到来。
时间在飞速的车轮下翻滚流淌，一个多小时的路程陡然不知觉消逝。
驶离高速，是另一番景象，山高如巨，像是地狱脱逃的四交道，吐露参差山牙，张开厚实双臂，贪婪揽怀，极力吞噬夜扰的朝圣者。未知是黎明的复苏，还是我的打扰，不安的还有那沿途的虫鸣螽跃，鸡飞狗跳。
未入空门，佛音已然响彻整座庙宇，急忙停好车辆，内心早已不安惶悔！按时间算计，怎么还是未能及时赶趟，体会“我自红尘奔波来，来时正值山门开。”
急张拘诸奔赴大殿，灯火辉煌明，宝相庄严处，双手合十驻然肃立大殿外大门，未敢轻易擅入。
住持大师慈眉含笑，口中喃喃佛音颂诵不停，默许允身入殿。急转身，整衣束带，双手合十，步履轻划，不带尘埃，侧身抬脚，撇腿踏登入侧门。
瞥目之下寻找码放齐整蒲座空隙，恭身而立，心灵于此刻放空沉静，佛音笼罩周身，万物虚化飘渺，似无影踪，目光只现佛祖。
院外寒风恶嚎，肆意狂虐，院宇大堂内，安静祥和，梵呗颂声绕梁三尺，佛前僧众敬仰而立。法器引磬声，木鱼轻撞声，木石击打大磬声，手起而落的铃铛声…………声声交替声声入耳，穿梭盘旋宇殿上空，只在香火僧示意之下，跪膝面佛顶礼叩拜，课间住持大师不辞苦劳，依旧佛声未断引众回环巡行大殿。
一个多小时的早课，佛颂礼毕，住持大师双手请香，燃起柱香，跪拜蒲团，佛光下叩首插炉，在住持大师渡引下，香客亦然请香过眉虔诚插香，再起佛号完礼退殿，各自有序而出打扫寺院。
秋日里的寺院，恶风横扫，叶落纷飞，铺满了整个院外行道。
院僧无妄议口舌，自行寻找扫地器具，轻扫落叶。
时间在落叶肃清中淌动，秋风阵寒，后背亦不知觉中淌汗湿透。
轮值僧估摸着时辰，敲响斋堂外的大木鱼(梆)和半圆型铁板(云板)，三十九声云板响，众僧开始陆续了却竣事除尘。
落叶入尘归一统(桶)，除尘各归原放处。
“以水盥掌，当愿众生，得清静手，受持佛法，唵主迦啰耶莎诃”僧众口诵三遍净手咒，清水洗净双手轻入斋堂开斋。
许是城市里三荤五厌，长期油腻，寺庙里的白粥倒是晶莹，清香，扑鼻入脾；几样小菜亦是尝尽第一口食材本身最原始的味道与植物油的清香。
此次上山其实不仅为早课拜庙，更因为怀抱探望兄弟上山，斋饭也比平日里更快滑肠入肚。正欲开口，住持师傅轻言：
“出家人吃饭，即过堂，是修行。坐不窥堂，端身无语！有事斋后说”随后，依然保持举止安详，清静认真，气氛反而不会因为拘谨而平和如坐春风。
饭毕，僧值师居中向上站，默示结斋，维那师引领大众同念准提咒及结斋偈，为施主祈福回向，最后次第离开斋堂。
转入楼房小厅，厅内桌上盘满果品，泡茶热水已然沸腾。汤水入壶，茶汤香盏，扑鼻而来。呡一口，果然是清新醒肺，回味甘口，昭聋发聩，洞洞惺惺。
“嗯！茉莉花茶！闻之无丝毫异味，香气浓而不冲，香味持久清香扑鼻。”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看来施主亦是喜茶之人！说吧！老纳啥事可为施主解忧！”主持大师如是说。
简单明了说明事因，住持大师唤来知客僧。
“领施主往！”
随知客僧指引，一路拾级而上，很快到了兄弟居处。知客僧知趣双手合十告别，原路而返，独留我和兄弟单坐唠嗑。
山风袭来，此刻身感阵阵寒凉，胸怀却是思绪澎湃，热血喷涌，泛滥着热情，早已无视秋风暗扰。
或许在山中待久，早已忘却红尘烦忧，兄弟性格亦有所改变，言语懒散，多半时候愿意倾听我的诉说，罕有回应。再不似从前 兄弟说话热情感饱满，盛情却却。
聊坐许久，再多言语述之不尽，难表心中不舍情怀，不觉时长。许是周身慵懒，返回内屋禅定，不再见客，久坐悲肠恻然而返。
从兄弟居处出来，返身各佛殿上香拜庙，祈福平安。
志同道合者，以为友，倾心相诉者，以为兄，一掌击誓，一生相伴!
3.悲楼梅约
转至大悲楼，寻思当年梅开盛宴。
梅花没有开放，梅树竖立原地，怏怏无神，整棵树虽呈绿色，然似乎有些萎靡低垂准备落叶的样子，像是垂暮老者翘首企盼，接受冬日死亡来临的洗礼，焕发凤凰涅槃的新生。
一声佛音，大悲寺值守僧双手合十：世界万物生命，都有值得等待的消沉，虽然或许也曾经有修行的苦闷，不负盟约，哪怕一心孤勇义无返顾，无惧最终对抗生命的一搏。
梅花依如是，它与寒冬有约，在等待冬日的来临。只有经过寒冬暴虐袭扰的苦痛，经过最沉重的打击，它才会傲然而生，呈现生命最美的姿态。”
嗯！的确禅语多悟理，多年前的时光，我们肆意挥霍青葱岁月，经历了太多事，逐渐开始品尝青春逝去，沧桑沉淀的老酒。有些辣口，直冲脑门，刺激着泪腺，不经意流下看似廉价的眼泪，有些心酸。
回想当年，那时候，不知道是太过于活力青春，我们不懂得太多事，还是季节原因，恰好遇见，寺里梅花知道我们的到来，旺盛争艳争客夺宠。依稀还记得当时寺里的师傅所说的，你们没有见过，它饱受残毁的样子，因为青春不服输，无所畏惧，才能傲冬怒放。
话言尤耳，一晃经年。
缅怀旧时的人，情感敏感而脆弱，无法自控，总是过于伤感，悲不能己。
值守僧闻声，劝慰宽怀：得宽怀处且宽怀,勿使双眉总不开！
泪罢风干，桃树依然，心有所悟，拜别师傅，返身欲与住持大师辞别。
志同道合者，以为友；倾心相诉者，以为兄，一掌击誓，一生相伴！
4.再誓盟约
恰遇住持大师山道栽种，大师双手合十，收了锄具，再次邀约请茶。
“聊了许久！”言语还是如此庄严而柔声。
“嗯！心有所烦，苦有所恼，诉之舒爽！”双手合十还礼，心情顿畅。
“烦请师傅照顾好兄弟！”
“众生皆苦！我佛慈悲，慈怀天下，悲悯怜人，皆为渡劫，劫数既尽，苦尽甘来，何来烦劳一说！阿弥陀佛！”
“如此！心霾尽散！阿弥陀佛！”
返身下山，终不负兄弟之约，风高云净，心清明镜。
嗯！末了忘了告诉您，我的兄弟已在地藏殿存放了好几个年头！此生，我仅和兄弟沏几壶茶，把盏二三回酒，却聊尽搭送不完，我一生的兄弟情感。
兄弟，多少年之后，我还来找你，再盟誓言：来生我们还做好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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