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培恩连忙推辞,说:“呃,这大白天的还是算了吧。”
陈悦航倒也不为难他,吹了口口哨,又继续往前走。王培恩一看陈悦航忽然又恢复了轻浮神色,心想这人确实神经病,以后还是尽量少和他接触。
陈悦航却还没打算回观塘,他们三个人又到了一家KTV里,胖子到前台开了间房,问到房号后陈悦航和王培恩先过去了。
陈悦航一进来就坐到点歌台旁,轻车熟路点歌,王培恩仍然有些拘谨。没多久胖子也进来了,还带着一筐啤酒。陈悦航又兴奋了起来,连续嚎了几首歌,胖子和王培恩坐在一边,就着啤酒,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没多久,他们包房的门被开了,一个年轻女生探头进来。
陈悦航摆了摆手,拒绝了服务。王培恩松了一口气,也到点歌台自己试着点歌。唱了几首后,胖子又过来攀谈,问王培恩有没有兴趣一起跟航哥做事。
王培恩说:“我不行的,真的不行的,我什么都不懂。”
胖子还想说,陈悦航却制止了胖子,胖子于是闭嘴,不再提此事。后来胖子又出去买了点吃的回来,三人边吃边喝边唱,玩得开心。
酒足饭饱后,三人终于散场,出了KTV,发现已经是傍晚时分。依然由胖子开车,陈悦航和王培恩在后座。这次陈悦航居然上车就睡着了。
陈悦航蜷缩在车门边,头靠着车窗玻璃,身体微微颤抖,嘴里还嘀嘀咕咕说着什么。王培恩看到不由得有些害怕。
胖子却说:“航哥睡觉偶尔是会这样的,习惯就好了。”
王培恩:“那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胖子:“好像是说航哥原来是坐过电椅的,电得有点心理阴影了吧。其他的我也不知道。”
这时陈悦航的声音稍大了些,他被口水呛了一下,咳了几声。胖子想到刚刚才被他揍了一顿,不敢再说话,王培恩问了几句没得到回应后,不再自讨没趣,沉默不语。
三人回到观塘村边,胖子把陈悦航喊醒,三人下车,陈悦航下车时仍然睡眼惺忪。
陈悦航忽然提高声音,和什么人打了个招呼。王培恩心想,他总不至于睡醒了还犯病吧,转眼一看,发现对面不远处站着一个高高大大的青年。青年听到陈悦航打招呼,转身离开。
陈悦航也不生气,“哦”了一声,揉着眼睛慢慢走开了。胖子将车开去停车的地方,王培恩回到了店里。
王培恩走到店门口,一眼看到刚刚那个青年,他正在谢雪清发廊门口的茶几桌椅处闲坐。王培恩还没说话,青年就站起身来,走向王培恩。
凑近看才知道,这个青年比他想得要高得多,身高接近一米九了,体型精壮,面目俊朗。王培恩见他看自己的神色不善,不由得心生胆怯。
青年问:“你们又要搞什么小动作?”
王培恩:“哈?”
谢雪清也过来了,她也一脸疑惑看着王培恩,眉头微皱。她说自己刚刚听张洋说,见到陈悦航和一个新面孔走在一起。
王培恩说:“啊,原来你就是张洋呀?”
谢雪清刚要再问,张洋绷着的脸却一下松下来。他在派出所,见过不计其数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王培恩的懵懂不是装的,看来是什么也不知情。他和谢雪清稍微一解释,就带王培恩也到谢雪清店门口前坐下。
王培恩不知道他们刚刚为什么要这样看自己,但多少能猜到和陈悦航有关,他就主动说了自己和陈悦航刚刚是去干嘛了。张洋听后若有所思,目光渐渐失焦。
王培恩和谢雪清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就不再出声。等张洋再度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面前的茶几上,已经多了几杯茶。
张洋发现王培恩和谢雪清都神游天外,不由得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把两人注意力再拉回来。
张洋说:“其实这胖子说,我和陈悦航是兄弟,还真没说错。我们是发小。”
王培恩没什么反应,谢雪清却轻声惊呼了出来。谢雪清说他还以为张洋是和她一样,都是这两年才来的楚庭市。
张洋说其实自己和陈悦航都在观塘长大,他们认识的时候年纪还都很小,顶多是小学一二年级左右。在一个周末,陈悦航要找人踢足球找不到,只找到了在街头闲逛的张洋。张洋没什么事就答应了。
陈悦航的性子很野,经常能看到他在观塘村蛛网一样的巷道里四处流窜,这里的每个人都认识他。相比之下张洋是个不折不扣的好孩子。过年的时候,陈悦航带张洋到他住的那栋握手楼的楼顶放烟花。烟花烧完后,两人坐着聊天,就是在那时候,张洋第一次听说,陈悦航是没有妈妈的。他妈妈早就不知道去哪了,家里只有爸爸和姐姐。
后来两人长得大一些了,按地区划分,读了同一所初中,大家的人生轨迹差异越来越明显。
张洋说:“那些就不说了吧,反正后来就发现不是一路人了。”
谢雪清嗯了一声,就低头喝茶。就是愣头愣脑的王培恩,也明白张洋不想再说了,心下决定岔开话头聊点别的,只是他和张洋才刚刚认识,根本不知道聊什么好。当下有点尴尬。
这时一个老乞丐经过,向三人要钱,嘴里还念念叨叨的说着什么。谢雪清心下烦躁,因为她从来就没听清楚过乞丐的话,不知道这帮乞丐嘴里到底在叨什么东西,只觉得他们跟苍蝇一样嗡嗡叫。谢雪清没好气说了句:“走走走,没钱!”
乞丐仍然喋喋不休,拿着破碗在王培恩身边上下微晃,王培恩摇了摇头,乞丐又来到谢雪清身边念,谢雪清不理他,他又到张洋身边要钱,张洋想事情想得出神了,没注意到他。
王培恩说了句:“走吧,没钱。”
乞丐一听,立刻来到王培恩身边念叨,声音稍稍大了一些。王培恩扶额,再也不管乞丐了,乞丐将破碗伸到王培恩面前晃,王培恩只是不理。
这时张洋忽然瞪了一眼乞丐,神色严峻,乞丐吓了一跳,居然就闭嘴了。乞丐再一看,认出来张洋是辖区民警,便不再纠缠,灰溜溜走了。
张洋面色恢复如常。王培恩和谢雪清还没说话,张洋却又主动开口了,说的还是他和陈悦航的事情,王培恩和谢雪清虽然有些讶异,但他们对陈悦航都挺好奇,还是想听听陈悦航到底是个什么人。
张洋说,当年他们虽然进了同一个初中,但因为成绩相差太多,他们两个并不同班。张洋被家里寄予厚望,上课极为认真;陈悦航家里却似乎不太管他,他不出意外成了一个坏学生。那时经常是张洋课间在教室做题,陈悦航直接走进他们班,神神秘秘将他拉出来,给他炫耀最新的色情杂志。
初二的某天,张洋在课堂时间去上厕所,却听见厕所里有女孩子的娇喘声,声音是从厕所最后一个隔间发出来的,门板还在有节奏地晃动。张洋定了定神,声音却停了。过了片刻,厕所隔间门打开,一个微红发色,头发凌乱的女孩子和张洋四目相对,红发女生“啊”的一声轻叫了出来。女生早已经穿上了衣服,但张洋依然有些尴尬。女生很镇定,回头看了一眼隔间里的另一个人,就匆匆离开了厕所。
隔间里,陈悦航也已经穿上了衣服,叼着一根快抽完的烟,看着张洋笑了。陈悦航缓缓走出隔间。张洋念于旧情,劝了劝陈悦航,说你还是学一点吧,本来你家条件也不好,全家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你这么玩没用的。
陈悦航听完,很认真地看着张洋,说:“你说的这些,我们班主任都跟我说了一万遍啦,你猜我怎么回她的,我也不顶嘴,我就看着她笑,我是真的觉得好笑的,什么中考啊高考啊其实就是一个骗局,骗局你还给我搞得这么认真,哈哈哈哈。”
张洋心里并不同意他的话,但是一下子被他噎住了,也说不出什么。陈悦航收住笑,又用力吸了口烟,却发现已经抽剩烟蒂了,就转身回到厕所隔间,顺手把烟扔进了隔间马桶里,按下冲水键。陈悦航再从厕所隔间里出来,拍了拍张洋的肩膀,神情比刚刚还认真,说:“但是你不一样,你是要踩在我们这些人头上的,考试对你来说不是骗局,你好好学习吧。”
说完就走出了厕所,张洋听完也不知道说什么,洗了把脸,回到教室继续上课。
从那以后,张洋在学校见到陈悦航的次数越来越少,虽然在观塘村内还总是能见到他,但是张洋不再上前和他闲聊了,只有两人见面避无可避,才会打个招呼意思一下。
张洋知道他不上学的日子里在做什么,他要么在泡网吧,要么在附近酒吧和餐厅里打杂。张洋有时候也疑惑,他爸难道都不管他吗?想了一下张洋才惊讶发现,自己从没见过陈悦航的爸爸,连学校家长会他爸都没来。
张洋有天实在忍不住,在网吧外面等陈悦航出来。陈悦航出了网吧,看见门外发呆的张洋,也是一愣,就过来问他什么事。
张洋提议:“在观塘没什么前途的,这里没钱赚,你要不要去其他地方看看有没有事情做。”
陈悦航却只是微笑不答,和张洋轻描淡写说了句“谢啦”就潇洒离开了。
王培恩打断张洋,问道:“咦,你说的真的是我们今天见到的这个陈悦航吗?不像啊。”
谢雪清白了王培恩一眼,等张洋继续说。张洋说:“我也觉得不像,但我读中学那几年,和他联系就比较少了,我也不清楚一些太细节的东西。”
说完,三人又都默不作声。张洋这次是真的不想说了,看了看表,就说要撤了,谢雪清王培恩两人也没客套挽留。张洋刚走出两步,忽然又回过头来,看着王培恩,想说什么,却又犹豫不决。
王培恩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也暗自有些着急。终于,张洋嘀咕了句,“算了,没事。”,然后就走了。
剩下谢雪清和王培恩坐在店门口。谢雪清问王培恩:“你猜他刚刚想和你说什么?”
王培恩实话实说:“我不知道,你知道吗?”
谢雪清笑道:“年轻人,你到底是怎么在这个社会上生存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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