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窗外的景色在匀速后退,王培恩的头还是有点晕,他踉踉跄跄,去厕所洗了把脸。回来的时候头晕稍微得到缓解,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应该快要到站了。
车厢灌满了各地方言,满地都是小板凳和编织袋。买站票的乘客正坐在小板凳上,有的聊天,有的闭目养神。王培恩向角落缩了缩身子,等着火车进站。
王培恩刚坐到地上,就陷入恍惚的状态中,目光涣散。等车子停了下来后,王培恩才迷迷糊糊起身,带上自己的行李,挤了下车。
月台上到处都是人,王培恩小心看管自己的行李。其实王培恩没多少东西,他只背了一个背包,还拖了一口旅行箱,但王培恩在来时听了很多传闻,知道火车站是个是非之地,所以在挤出月台后,王培恩特地检查了自己的东西,好在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走出车站,外面是一个宽阔的广场。这就是楚庭市,全国冒险家共同的乐园。广场人头攒动,嘈杂的人声,让王培恩心里涌起一股冲动。2005年的春节已经过了,新年新气象,他要准备做出一番事情来。王培恩向前走。
没走多远,王培恩就听见了吵闹声。王培恩向声源看过去,是几个男人在打架。因为好奇,王培恩驻足观看。
几个黑衣青年围着一个白衣中年人,他们都很瘦。青年在围殴白衣中年,白衣中年显然打不过几个小伙子。没过多久,围观的包围圈就形成了,人群对着这些斗殴的人指指点点,王培恩想挤开他们,到包围圈里看,但想到自己的财物,又退了回来。
白衣中年本来已经不再占上风,人群这时却传出惊呼,透过骚动的围观人群,王培恩看见中年人手里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青年们一时之间不敢上前。
围观的人群兴奋了起来,从围观人群的腰间,几个小孩子伸出脑袋,露出稚嫩的脸。几个小男孩也开始呐喊助威,成年人们则有说有笑。
很快白衣中年就似乎打破了僵局,他先冲了上去,抓住了其中青年,疯狂划动匕首。青年手忙脚乱抵抗,没多久地上已经溅了斑斑血迹。其余青年一拥而上,围攻中年人。最开始被划伤的人在低吼,他身上多个地方出现了恐怖的深伤口,在其他人拖住中年人时,他拼命向后挪动身子,退出了混战。
人群更加兴奋,闲扯的声音更大了。小孩的声音稍微小了些,不知道是因为太血腥不敢看,还是因为声音被大人掩盖了。王培恩看到,中年人已经失去了优势,青年们的拳脚密集落在中年人身上,王培恩甚至能听到拳拳到肉的闷响。
围观人群里有人说:“他们不会把他打死吧?”
另一个人回答:“不至于吧,多大点事啊。”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打起来?”
“不知道。”
“那你说个屁啊。”
王培恩也在想,他们会不会闹出人命。白衣中年人的反抗似乎已经渐渐平息了,这不是个好兆头。这时一只手搭上了王培恩的肩膀,王培恩条件反射般回头,看见了一张漠然又帅气的年轻人的脸。
年轻人问:“里面什么事?”
王培恩还没说话,旁边就有人出声了:“在打架,但是不知道是怎么打起来的。”
年轻人拨开人群,轻易挤进了包围圈。青年们一看到年轻人,立刻就停手了。其中一个矮个子凑了上来,对年轻人说了几句什么,年轻人看看白衣中年,又看看那个重伤青年,对矮个子交待了几句话。
矮个子将青年们分成两拨人,分别架走了中年人和重伤青年。他们看起来很恐怖,每个人身上都带了血,重伤青年甚至半张脸都是湿漉漉的红色。斗殴的人们离开了现场。
很快有人拿着几瓶矿泉水过来,冲稀了地上的血迹。围观人群逐渐散开了,王培恩抬头才看到,那个年轻人也已经不见了踪影,他只听见围观人群叫他“航哥”。王培恩有点惊讶,这人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而自己今年才二十岁。
王培恩算是最晚离开的人之一,他听到了围观人群的闲言碎语。他们说是那帮人合伙抢了几个外地佬的钱,但是钱抢来后才想起来,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分这些钱,于是几个人发生了口角,正在吵得最凶的时候,白衣中年人毒瘾发作,开始发神经一样对其他人拳打脚踢。
王培恩从老家出来,非常清楚这些大叔大妈的话多不靠谱,他没有全信。虽然他不愿意去回忆,但是还是不可避免想起来,自己离开家乡,就是为了摆脱这种人,他要赚钱,赚很多的钱。
王培恩边想边走,来到了楚庭火车站广场边缘。王培恩见到了几个打地铺的人,他们的被单明显都很脏很旧了。让王培恩有点惊讶的是,他们居然是男女分睡的。
王培恩想多看一会,几个躺在地铺的人抬头看了王培恩一眼,目光相遇,王培恩立刻看向其他地方,动身离开。
向前走了几步,一声脆响,王培恩看向自己的脚下,那是一根被他踩碎的针管。王培恩磕了磕鞋子,打算继续走,抬头看见了一个妇女正直勾勾盯着他。
王培恩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妇女突然脱掉了裤子和内裤。
王培恩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妇女不知从哪拿出一支针管,向下体缓缓注射了进去。注射完后,妇女随手扔掉针管,一个小孩子跑了过来,给妇女递来一张纸巾,妇女接过擦干净血迹,穿回了裤子。她又站在原地缓了缓,才慢慢坐下。
这时妇女看见小孩在摆弄刚刚扔掉的针管,大声呵斥了几句,就一巴掌扇了过去,小孩扔掉针管,捂着自己的脸哭。妇女不去理会小孩,自己慢慢躺下,盖上被子,闭上了眼睛。
小孩在旁边哭了一会,也凑了过来,钻进了妇女的被窝睡觉。
王培恩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他抓紧了自己的行李箱,准备离开,却感觉身后有骚动,王培恩回头,看见一个中年男人摇摇晃晃地站着,像喝醉了酒。没多久后,男人轰然倒地。
王培恩走回去,刚要开口问那男的怎么了,男人附近地铺的人已经一拥而上,都在大力晃他,还有人在拍男人的脸,掐他人中,嘴里喊着什么,大概是男人的外号。他们越喊越大声,拍打的也越来越大力,但没多久,掐他人中的人就说:“死了。”
所有人一下子静了下来,其中一个大胡子离开了。很快大胡子带了另一个人过来,王培恩发现就是刚刚那个航哥。
航哥问了他们几个问题,向这帮人了解了情况,就让人把尸体带走了,另外有人在收拾男人的遗物。从航哥过来,到大家打包收拾完遗物,全程不超过五分钟。处理完后,地铺的男人们面无表情,继续聊天或睡觉。
航哥刚要走,就一眼看到了王培恩。王培恩站在原地,航哥走过来,笑问王培恩:“又是你,这么喜欢凑热闹?”
王培恩:“我只是路过而已。”
“嗯,我知道。你刚来楚庭吗?”
“是”字已经到了王培恩嘴边,却又被咽了回去,王培恩鬼使神差说了句:“不是。”
航哥大笑:“哈哈哈,你是来打工还是来创业啊?”
王培恩支支吾吾:“打工,打工吧。”
航哥又和王培恩闲扯了几句,航哥说能给王培恩安排工作,并且保证自己绝对不是骗子。王培恩一直在礼貌地拒绝航哥。不知道为什么,王培恩对他有种莫名的抗拒。
航哥也不为难王培恩,拍了拍王培恩就走了。王培恩看着航哥的背影片刻,也转身离开。
王培恩不知道来楚庭是对是错,但他没得选,他是被推到了现在的境地的,只有迎头而上。王培恩走着,一路上都能碰到中年男人,问他要不要坐摩托车。车站周围到处都有人在拉客。
王培恩起初还婉言推辞,但他发现只要自己一回应,司机就一路跟着王培恩,滔滔不绝。王培恩只好不理他们。通常只用走十多米,司机们就会自觉离开了。
王培恩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电话卡,是他刚刚在火车上捡的,不知道还剩多少钱。他来到一个公共电话亭里,将行李箱放在身边,掏自己的电话卡。他手滑弄掉了电话卡,弯腰去捡,在起身的时候,突然看见公共电话卡槽里有光闪过。
王培恩仔细看,发现是一根卡在卡槽里的针,只要插卡进去,手一定会被戳到。针上隐约能看到血迹。王培恩感到一阵恶心,扔掉了电话卡,拉起行李箱,离开了电话亭。
王培恩快步跑到大马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后,王培恩掏出了一张纸条,向司机说了纸条写的地址,观塘村。说完后司机就问:“刚来楚庭的吧?”
王培恩知道骗不了这些老江湖,就说是。
司机说:“观塘是开不进去的,车子只能开到村外的路边,不打表,二十块。”
王培恩有点犹豫。
司机说:“你也就是碰到我,黑心的司机,带你绕个几十公里都有可能。”
司机说,曾经也有个外地仔刚刚来到楚庭,找不到地方就上了出租车。当时的路况很好,路上完全不堵车,目的地却迟迟到不了,车子开了一个多小时。在第三次经过相同的红绿灯时,青年总算发现了异样。
青年向司机指出问题,并说表上的价格不算数,司机自己看着办。青年的语气有点重。
司机反问说,那我的油钱怎么办?
青年说那我管不了。
司机靠边停下了车,又劝了青年几句,青年依然咄咄逼人。司机面不改色,在频道呼叫了几句,很快周围又停了六七辆出租车,这些出租车的司机集体下车,来到车门外看着青年。青年没办法,只好乖乖交了表上的车费。
王培恩听到这里,怕司机说个不停,就跟他说走,二十就二十。
车子走走停停,王培恩被密集的红绿灯弄得有些烦躁。司机却看起来比王培恩还烦,大概是才反应过来,现在是晚班的换班时间,早知道就打表了。
到了目的地,司机收了钱后还一张臭脸,放下王培恩后,立刻开走了。车子绝尘而去,王培恩转过身,看着眼前的观塘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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