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 话

「听说你最近很不开心？」

「是有那么一点。」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如果可以的话。」

办公室里，领导从兜里摸出烟点燃，轻轻地吸了一口，烟慢慢升，在天花板上散开。

「有些原因你是知道的？」

「工作不顺？」

「算是吧，」我说：「你有没有每天睁眼醒来，在心里对自己说：不要做了，赶紧离职，这份工作不值得。」

「那你为什么现在还待在这里？」

「我……我总觉得自己再坚持一下，说不定还能做出点儿成绩。」

「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领导看着我，眼睛敏锐地像只豹子。

「想过。」

「说说看。」

「大多数时间我们都在做无用功，你看，我们做的刷屏稿，除了在朋友圈发一发，有任何效果没有？客户要求我们怎么改，就怎么改？我们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专业的，专业的人是不是应该用专业的态度回击？我觉得现在就像是在和不喜欢的人约炮，贪图点儿美色，能忍受狐臭、腋臭、脚气，反正只要能干一炮，忍一忍就过去了。」

「你这怨气很重，」领导收回目光，吸了口烟说：「这些困难是暂时的，应该经历的，你还年轻。熬一熬，会过去的。」

「能过去吗？我没觉得谁在不开心的状态下，写出牛逼哄哄的文案，」我说：「刚进广告行业，我以为，只要写得牛逼，客户就能买帐。」

「现在不这么想？」

「现在，我不知道，我很迷惘。我觉得现在我成了机器，每天就像个服务员，在每个项目上走一走，写的文案就像是递给客户的菜单，凭他们喜好点菜。」

「那你对我们做的事有什么意见，我们可以探讨。」

「我觉得最大的问题是不好玩。举个不恰当的比喻，现在这些广告和以前贴大字报差不多。以前贴墙上，喜欢看不就，不看也没什么。现在我们做对事不过是转到互联网，朋友圈里，有的大字报做得精美点儿，有的做得简陋，反正这件事做完，有没有人看都无所谓，只要客户完成任务，保证行业内对人看见，假惺惺地点个赞，领导看见，夸奖一番，完了。」

「嗯，可你想过没有，要好玩儿，要有趣，需要什么？」领导说，「要去找优质客户，你以为全城的客户都是北上广那种可以挑出来的优质客户吗？我说你，太年轻，要按照你的玩儿法，公司也就别开了。」

「我能理解公司为了赚钱接这种业务，可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来这种项目，这是公司的问题，还是领导能力问题？」

「你！」领导把烟丢在地上，站起来说：「你啊你！说话注意点分寸，如果想滚蛋，可以直说。」

「对，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不高兴，我不开心，我！不！干！了！」

说完，我气冲冲地从办公室出来，收拾物品，打包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