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叶落的声音

      “嘘…嘎…”，绿树的层层叠叠的绿叶间，传来两只鸟的窃窃私语，远处亦有鸡鸣犬吠之声。

      银杏树的树叶满是金黄，宛如千万只金色的蝴蝶盘旋于树上。微风徐来，几片银杏叶盘旋落下，宛如翩翩飞舞的蝴蝶，优雅地飘落在地上。

    一棵不知名的树，树叶浸染了风霜，枯叶在风中簌簌落下，毅然脱离枝头，极速坠落，坠落，坠落。

      一株绿树上盛开的一朵紫色的花格外显眼，宛如落在绿叶上的一只紫色蝴蝶。

    阳台上，一盆浅黄色的玫瑰花盛开着，一只蜜蜂飞来，围绕玫瑰花飞舞，发出嗡嗡的声音。

    天空中，一架飞机呼啸而过，只闻其声，不见飞机庞大的机身，轰隆隆的引擎声不绝于耳。

    远处，传来人的说话声，说话声缥缥缈缈，不甚明白说的什么。

    楼下，一只肉滚滚的猫迈着还算矫健的步伐，从矮树丛里穿出来，转进斜对面邻居的家里，四处张望，觅食的小心思暴露无遗。

    隔壁邻居的果树上，挂着仅有的一个柚子，果皮已经泛黄，似乎在提醒主人到了可以采摘的时候。树下的一个倒伏的陶罐旁，红色杜鹃花怒放。

    楼下的蔷薇，早没了美丽的蔷薇花，枝头上除了心形的叶片，还有一串串红色的小果子，虽不是花，却是有一种别样的惊艳。我想，如果我是一个丹青高手的话，这颇有生机的红色的小果子，无疑就是最好的临摹对象吧。

    灰白色的天空中，虽然看不到太阳，也不见一丝阳光，但是身上却能感受到它的存在，刚刚好的温暖，如浴春风。

    我静静地站在银杏树旁，双手捧着陶瓷茶杯，一面感受温暖从茶杯传到手上，一面细细地品尝碧螺春的美妙。

      一只鸟从树丛里窜出，振翅飞翔，啾啾的几声欢叫声引来更多的鸟叫，更多的鸟从树上飞出，扑棱棱地冲向空中。

      我们从百花盛开的春天走来，一路前行到了绿意盎然的夏天，眼前的这些树木仿佛被冬的寒风吹老了，虽然还是能见浓烈多彩的红叶和黄叶，但是枯叶无风自落，宛如你我的青春年少，无可奈何地被雨打风吹去，那种寂寥萧索之感，在冬日里格外的分明。

    居住于成都郊区，于我是幸福的，春、夏、秋皆美，然而我却是惧怕这冬天，除了寒凉的天气，阴晦的天空，还有就是寒风中吹落枯叶的失落感。我常常想逃离这样的冬天，到那阳光明媚的云南去，比如大理，比如西双版纳，去感受四季如春的温暖。今日不知为何，我对于飘零的落叶忽然悟出了不一样的情愫，也许和如今的我渐渐地老去有关吧，亦或者说我历尽千帆后，渐渐明了了生命的真相也犹未可知。

      叶之趣，不仅仅在于它挂在枝头的绿意盎然，抑或是饱经风霜地层林尽染，更有它飘落时轻盈的舞姿，坠落时的掷地有声，铺满地时零落的缤纷。

    记不得是哪年开始的，我养成了把落在地上的银杏叶一片一片收集在一起，用来做书鉴用，这种爱好延续至今。我读书时但凡翻开的刹那，看到那蝴蝶形的叶片，心情不说似花儿般地绽放，过去美好的时光却是常常浮现，妙哉，妙哉也。

    鲁迅先生的那篇著名的散文诗《腊叶》中有这样一段话，描写即将落下的叶子：“我曾绕树徘徊，细看叶片的颜色，当他青葱的时候是从没有这么注意的。他也并非全树通红，最多的是浅绛，有几片则在绯红地上，还带着几团浓绿。一片独有一点蛀孔，镶着乌黑的花边，在红，黄和绿的斑驳中，明眸似的向人凝视。”鲁迅先生把渐渐颓败的树叶描写得如此之美，可谓慧眼识珠，与众不同。这样美翻了的句子我不知道读了多少回，但是其精妙处不曾学得万分之一。

    于我，对于落叶最好的回忆莫过于就读新民小学时，学校院子里那一株株梧桐树的落叶。新民小学是一个村小，那时还穷，学校室外的地面都是凹凸不平的泥地，梧桐树一株株挺拔异常，树根凸现在地面上，盘根错节，散开的枝条宛如巨伞，枝条上的树叶随风摇曳。梧桐树，春送春来，夏送清凉，初秋亦是延续春夏的绿意，到了深秋、初冬时节，那枯黄的树叶驻留枝头的，随风飘，落下的，宛如慢行水面上的一叶扁舟，颇有诗意地落向干巴巴的泥地，宛如振翅飞翔的枯叶蝶。我们迫不及待地捡起枯叶，折叠塑形后，魔术般变成了一架小飞机。于是，我们手捏着中间的骨架，奋力丢将出去，树叶飞机便飞将出去，在空中徐徐地滑行后，一架接一架，稳稳地落在地上。我们看了后就高兴地鼓掌欢呼。学校的红砖黑瓦的校园已然淡出了脑海，朗朗的读书声也不再清晰，但高大的梧桐树，以及从树上飘落的叶片，那飞翔的树叶飞机，却是时常浮现。

叶落如歌。不再彷徨的树叶，总是随那薄凉的风上下翻飞，飘飘荡荡，落在树下，落在草地上。落叶簌簌落下的声音，似乎正在轻声低唱四季轮回的妙处，坦然面对生命的无常。

    落叶归根。一片片落叶走到生命的尽头，我似乎读到了它内心的苍凉，但我更多的是领悟到了它脱离枝头时的自由与喜悦。落叶常被比喻为离乡背井的游子，无论是否发达，游子即便是背着空空的行囊，只要他踏上归途，故乡必是张开双臂欢迎他的归来。

      秋去冬来，一年即将到头。我们用沉默和冬天对话，倾听冬之歌唱。试想一下，我们踱步走在蜿蜒曲折的小路上，脚下的落叶沙沙作响，这难道不是冬天的声音吗？如果你弯腰去拾起一捧落叶，一叶一叶地重叠整齐，这时手中层层叠叠的落叶不就是一朵金色的花吗？这难道不是生命的最好色彩吗？

                      游净慈道中

              衰年少出门，信步过冬暄。

              黄叶问梅路，青烟芟麦村。

              危时一自适，造物万相因。

              试与松风约，尚堪来几番。

      这是南宋陈著的诗句，可谓意境悠远，画面美丽。读着这首诗，我仿佛看到了这样的画面：初冬时节，阳光明丽，人们漫步走过正在收割的金色麦田，走过炊烟袅袅的辽阔平原，脚下踩着重叠的黄叶，去寻那幽香的梅花，实是人生的一种无限乐趣。

    在这个初冬的午后，我就这样静默在自然的和谐里，感受季节的更迭，聆听叶落的声音。

                        龙泉剑客

            二O二一年十一月二十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