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妹妹叫“薇薇”，但这是记忆中的妹妹，80多天的时候，父亲托堂伯父找了宝鸡市一户情况很好的人家送出去了。
犹记得那天，忽然一辆吉普车停在了我家房门口，我的堂伯父带着一群衣着光鲜的人拥进了我家。（记忆有点糊里糊涂，彼时的父母已经另辟了一院庄基，从半坡搬到了公路边，但因为没钱，只盖了三间小厦子房，矮小、潮湿。）母亲很慌乱，大概之前父亲说过什么，只是一叠声地说：“他爸不在家，他爸不在家……”，堂伯父一边说出去找父亲，一边跟那家人说着看什么闺女之类的话。可恨当时的我，只眼巴巴盯着桌子上那家人送来的花花绿绿的糖果糕点，却不知道我们家将要发生一件大事，一件影响母亲终身的大事。父亲一会就被找回来了，然后就是一大伙子人和我的父亲母亲在谈论什么，我依稀记得母亲泪水涟涟的面孔，父亲时不时的怒声以及不断搓着双手的窘态，还有那家老奶奶抱着妹妹的喜悦。后来，吉普车开走了，妹妹也从我的生活中没有了。
在以后的很长一段岁月里，母亲有很多回，对着我忽然喊“薇薇，薇薇……”但，很少谈及当年的这件事。我想，这件事，是给母亲在学业失却后，满心欢喜过日子的最狠一刀吧！
至今，我不确切母亲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精神有些抑郁的。在我有限的记忆里，妹妹的事情过去不到两年，母亲就生了长得很好看的弟弟，满足了父亲对儿子的渴望。而母亲在那些日子里心情似乎也舒展了不少，甚至在躲避完计划生育回来时，还给我带了一只小狗。
或者，应该是1989年，陕棉九厂由于扩大厂区，征了我们村里好多土地，并且还给了一个优惠政策：一个家庭三个人，可解决一个陕九工人的指标。父亲由此便成为了一个吃商品粮的工人，虽然工资也没多少。重点是，卖地分钱了，一个人头下来3000多。我们家由于弟弟是超生，所以只算了三口人，但也分得了一万多。1989年的一万多，不是个小数目。要强的父亲，决定用这个钱盖楼房，母亲自是全力支持。可是，家底太稀薄，在盖房的过程中，钱财物资经常青黄不接。此时的母亲要照顾两个孩子，也是没有办法做生意挣钱的。分得的钱只能盖个大面，很快就用光了，父亲的工资不高，还要一月一月等待。急躁的父亲就要求母亲去娘家借些回来，可是明明安康的情况不好甚至还不如这边，母亲自是空手而归。焦急上火的父亲，便对母亲没有什么好言好语，母亲之前的怨艾这时就愈涨愈多。两人每天都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陈谷子烂麻子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我的父亲，个性强硬蛮横，从不让母亲分毫。吵架打架让这个异乡女子的心理慢慢趋向崩溃，没有人去关心安慰这位性格要强，内心对情感有太多依赖太多幻想又有太多失望的女人，任由她在自己纠结矛盾的精神世界里自生自灭。
终于，在某天，发现她开始自言自语，开始表情呆滞，开始对着不合适的人说出不合情理的话……
是的，母亲在我上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在送走妹妹的三、四年后，心理彻底溃散，患上了精神抑郁症。
至此，直到生命走向最后一刻，混沌度日！
（今天写到这里，我其实是很惶然的，母亲已经去世，我和弟弟只有父亲是我们兄妹的靠附。所写所记所忆，对父亲的涉及的确不是什么让人开心的事。但我内心深处，对父亲是已经没有指责的意思的。从母亲去年猝然离世，到今天，一谈母亲就嚎啕大哭的刚过六十的父亲亦是苍老太多太多。只能说人生本不易，我的母亲尤为不易罢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