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淅沥的夜晚,桂花香里夹杂着河水的水腥味迎面扑来。
她撑着伞,站在桥头等女儿放学。
周围是和她一样等着接孩子的家长,他们漫不经心地站在夜里,有的盯着孩子放学的方向,有的在和熟人聊天,有的盯着手机屏幕。
她随意翻着手机,忽然有人站在她旁边跟她打招呼,她抬起头,看到伞下一张熟悉的脸,微笑着。
她礼貌性的对他微笑,然后他们无话找话的聊了起来。先聊孩子食堂里的早餐,他说早餐太单调了,只有米线和包子,都没有面条,孩子天天吃米线也不好,她有同感地说:“是啊!”后来又聊孩子的作息时间,他们都感叹孩子高三的学习太紧张了,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
他们就这样平淡无奇地聊着,秋雨嘀嘀哒哒,仿佛也在参与他们的谈话。她的女儿来了,他们中止了谈话,挥手告别。
女儿问她:“妈妈,和你说话的人是谁呀?”
“一个二十多年前认识的人。”
“二十多年?那么久……”
“嗯,大学时候。”
嗯,大学时候。
94年,那时,他们是校友,是老乡。她大一,他大三;她中文系,他历史系。老乡会的时候,彼此就认识了。后来在食堂常常遇到,在上下学路上也会遇到,会一起走着去教室或回宿舍,无话找话的聊着。
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在同一个院里,只隔着一条路和一道铁栅栏。他经常来宿舍找她,也不知是怎么说服宿管大妈让他进来的。她们宿舍里的人都说这人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怎么经常来找你?她说不会的,他们只是老乡。再说那时的她,心中已有明月,再看不见其他风景。他来找她,或许只是为了和她天南海北地聊天,但她其实并不擅长这样的聊天,永远只是平淡地回应着。
没什么风雨,也没什么故事,他毕业了,之后他们便再无联系,再无交集,尽管他们都先后回到了故乡,在同一座城市工作。
他们各自生活着,如果不是因为孩子们又在同一所高中,读同一个年级,连遇到的可能性都很小,尽管城市那么小。
现在,在等孩子放学的桥头,他们经常会遇到。只要是她一个人来接孩子的时候,他就总是像从哪里冒出来一样站在她身边和她打招呼。他瘦高个,留个平头,头上好像都没有白发,和二十多年前一样,他和她说话时眼神有时会躲闪,像是羞涩。二十多年后,他没有变得油腔滑调,也没有中年的油腻感,她也没有变得更健谈,没有变得更会迎合别人。他们之间,像是两条轨道,各自向自己的方向伸展;或是两条小溪,各自清澈地流向自己的前方……
如果当初的相遇,是萍水相逢,那么现在的相遇,即是波澜不惊。他们,连对方的电话号码都没问过,更不要说加微信好友什么的了。或许,是根本没必要吧,等孩子们毕业,他们又仿佛各自消失了一般,再也遇不见,就像当初他们自己毕业后一样。
她想:他们算朋友吗?或许连朋友都算不上,以前只是校友,现在只是熟人。不过因为是二十多年前认识的熟人,才会想起那段旧时光。
旧时光就像是一本书,读过的情节,你以为忘了,偶尔一翻开,它仍在。不过书不会一直翻开,看看就合上了。然后,那些情节又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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