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欢喜

      在这个人声喧闹的城市里，有谁认真听过花开花落的声音？又有谁在意过一群鸟从楼丛间飞过的影姿？如果有的话，我的女儿必定是其中一个。

      早春，女儿放学后没有按时回家，我心急地等她一进门后便追问为何晚归。不料女儿不理会我的着急反而欢喜地说：“我去前面的花园里看迎春花有没有开，妈妈，我给你说，只有一株开了几朵，小花特别可爱。”女儿一脸愉悦的样子仿佛那些小花已经绽放在她脸上了。

      “前面院子里有迎春花吗？”我天天路过那里，却不曾留意过。

    “有啊！”女儿一听急了，受到质疑后声音也提高了八度，“明天我带你去看。”

      第二天， 女儿放学后等在我下班的路上，然后神神秘秘地带领我在楼间穿来绕去。

      果真，在两楼之间的一个小花园里很偏的一隅长着一株迎春花，还没有完全开放，只有零星的几朵冒着红，躲藏在向阳的枝头。女儿仰着头一脸怜惜地望着那几点红对我说：“妈妈，看！我没有骗你吧？你看多好看。”望着女儿无比喜爱的样子，我想象着一个瘦瘦的身影放学后背着大大的书包，在楼间迂回曲折地寻找着迎春花的样子，我想在结束了一天枯燥的学习之后，这个时刻一定是她最喜欢，最期待的。她每一次探寻美的路上也在释放着美。

      如果一株未完全开放的迎春花就让女儿无比欢喜的话，那么家里买来的一束鲜花更让她欣喜欢悦。小时候，她喜欢把花束分解，然后找来许多小瓶小罐分别插入一枝，然后摆放在家中的任何一个角落，有一天甚至将一枝粉色的康乃馨斜放在一个浅浅的盖子里，里面倒了些许水。每当女儿做这些的时候，她总是一改往日的调皮捣蛋，一脸恬静，仿佛她在与每一朵花进行神秘的对话交流，容不得别人的打扰。

      上初中后，女儿舍不得拆除花束漂亮的包装纸，但回家放下书包第一时间便跑去看花，端着小盆浇水，然后摸一摸小花或者捡一捡掉落桌子上的花瓣。她从来不丢弃一片凋零的小花瓣，就连满天星干了之后她也全收集在小瓶子里，家里的窗台、她的书桌还有她的床头总是散落着艳丽的或者枯干了的花瓣，大大小小零乱地撒着，有时还隐约散发着甜丝丝的香味。

      前几日下班后我发现前天刚抱回家的花束中几支好看的花枝不翼而飞。女儿还没有回家，我知道肯定是她干的，但却不知道她拿来做什么了。走进卧室后我呆住了，那几支不见的花朵正安安静静地挂在她的蚊帐上。想着她中午不睡觉的折腾，我哭笑不得。

   

  女儿一回家后立马神秘地笑着拉我去她的卧室，迫不及待地向我展示她的新创举，我假装生气地望着她，她却抱着我笑得前仰后合，浑身每一个细胞都溢飞出快乐因子。过了两日，那几枝花逐渐失去了光色。再过两天我发现女儿蚊帐顶上撒落着许多花瓣，早晨给她整理床铺时在她的枕头边也有一些，还有一支干花。已经升到初三的女儿在紧张的学习之余还有心情捕捉这种小美好，该是一件多么值得庆幸的事，庆幸累了一天的女儿在有限的睡觉时间里还能做一个花香四溢的、无限欢喜的美梦。

      当然女儿对花的灵性的欢喜也时常会转移到其它事物之上。傍晚女儿正在写作业。她的书桌朝西，夕阳从来不吝啬地照着她在纸上写写画画。有一天她突然从卧室里冲出来嚷嚷：“妈妈，妈妈，把你的手机借我用一下。”我没来得及问她要干什么，她已经拿起手机在我眼前晃了晃，解了屏又走了。

     

过了一会儿，她还手机时高兴地翻着手机上的照片说：“妈妈，你看这些云霞多漂亮，还有你看这群鸟，它们飞过的声音特别好听。”她一边说一边把照片放大，让我看见有一群鸟影映在西天的晚霞中，那照片真的漂亮极了，落霞与一群鸟齐飞，谁曾想在这个城市里的上空也有着与草原，与海边一样的美丽天空，只是人们习惯了低着头赶路，很少留意罢了。后来女儿又在早晨去厨房看朝霞，拍了很多太阳初升时的霞光满天的美丽图景。渐渐地，在女儿的影响下，我时常和她一起在阳台上看夕阳，听鸟飞过的声音，在厨房里看朝霞灿烂。造物主从未掩饰过的美一经被我们发现后很好地驱走了每一天赶路的疲累，也在每一天开始时心情舒畅。一天，总有一个时刻让面临中考的女儿和每天赶百里路上班的我安静地放空大脑，接受造物主的恩赐。

      春花、夏雨、秋叶、冬雪、一群鸟、一片朝霞或晚霞总是约好似的会在某个时刻准时出现在我们的生命中，但唯有女儿总是受到某种邀约似的背着书包或者放下作业，第一时间捕捉它们，并竭力留住那一刻的美丽，保持了一天累积一天的快乐与欢喜。如小时候下雨天，我揽着小小的她共撑一把伞，并和她絮叨，而她却总是打断我说：“嘘，妈妈，别说话，你听，小雨点打在伞上的声音多好听。”从小学到初中，女儿的个头在飞窜，学习压力在剧增，但唯独她用心感受这个世界的性情却没有丝毫变化。

      心中装着落花、云霞、鸟声、雨声的女孩子一定是善良而有情怀的，懂得这些常常被别人忽视的小欢喜的女孩子未来路上会不会风光旖旎，收获较大的欢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