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会有个家,而家在每个人的眼里,心中,定义都是一样的,有父母,有结实的房子,有那么一张在大半个生命中属于自己的床。这个能让人充满着踏实的安全感的地方,就是家了。
而家所在的地方,包围家的相似的房屋,包围这些房屋的,至今还没有任何变化的土地和山峦,甚至包含了这一切的,在地图上那小小的黑点,那对我而言,就是家乡了吧。而我要说的,就是一直属于我的,这个家乡,这个家。
所以这里成了我的家,是因为我娘把我生在这里,对于我的出生,我也曾好奇的问过娘,娘只是说,那天在小河边走,看到一只青蛙,一下子变成了小小的我,她就把我拣了回来。我相信了,以至于直到现在我也没再问过娘我出生的经过。总之,我就这样伴着响亮的蝉鸣神奇的来到这大山中的小乡村了。
听娘说,那时候家里穷,没什么吃的,而且村里所有人都穷,村里有人生了孩子,邻里亲戚都道喜,送几个鸡蛋,送一小袋白面,那在当时就算不错的贺礼了,大大(家乡爸爸的称呼)和娘小心的记下每件送来的东西,将来是要加倍送回去的。但我想,当时大大和娘收获的更多是喜悦吧,因为现在说起来,娘还是神采奕奕,像是做了件特别有成就感的大事一样。只是她总说,苦了我,小时候吃不好,所以身体才这么弱。我倒没觉得什么,看着自己满月时的照片,那胖嘟嘟的大脸蛋,撇撇着小嘴像个傲慢的大小姐一样微微的上扬着。和现在一样喜欢相互摆弄着的肉肉的小手,我是真的觉得,受苦的是大和娘吧。
从我记事起,我家的房子就没挪过地方,最开始,是石头堆砌的,窗子还都是用纸糊的,因为密封不好,所以基本每家都把窗子做得很小,阳光也很难能透进屋子,所以我的天下,就是院子和田地了,那时候院子里有棵大枣树,听爷爷说,那树一直在院子里,用这块地盖屋子的时候就在,还好有它,每年我都能有甜甜的枣吃,当然也伴着讨厌的毛毛虫。不过我最怀念这棵枣树的,还是大大为我做的小秋千,大大在后面推着我摇荡,又刺激又安全。那个挂在粗壮树干上简单的小秋千,给了我太多欢乐的笑声,陪我度过了太多欢乐的时光,照现在话说,那是亲子时间了。这也让我养成了一看到秋千就莫名的兴奋和不论怎样都要悠上几下的怪毛病。我想,是因为我坐在秋千上,看着天与地的飘荡,能离家,离大大,更近一些吧。后来在弟弟出生后,老房子实在太旧,而且村里也要统一规划,在新屋落成后,我就告别了甜美的大枣和讨厌的毛毛虫了。
因此,我也有了一张,属于我自己的床。
我的那张小床,是因为弟弟的到来,炕上睡一家子人实在有些挤,那时我也上学了,为了不让我睡不好,大大东拼西凑,叮叮当当给我创造了它。有些不平,就拿被褥找吧,再说,睡惯了同样不平的并且梆硬的炕,这小床,简直成了我的豪华家私了。我会在这独立自由的小小空间中偷偷做喜欢的事,我会窝在小床上傻傻的幻想电视中的恩怨情仇,有时我会化身成女侠在被窝中扬善除恶,有时我会变成公主翩翩起舞,让王子看得目瞪口呆。这虽小小的床,却给我了无尽的自由,让我懵懂的心逐渐渴望着远方。
直到几年前翻盖新屋,这结实的不平的小床还服役在我们家,每次回家,我都要赶走对它恋恋不舍的弟弟,自己依旧自在的睡在上面,没有特意的回想,只是心中那种踏实,就像从前在这小小床榻上拥有了属于我独立的空间和梦想。在经历了孤独和见识了外面的世界后,我却希望,我能一直在这小床上,再也不想离开。
宽广的天空,形状迷离的白云,高耸的青山,清澈的河流,鸟啼虫鸣。这些对我来说就像现在的人看到钢铁大厦,柏油马路一样稀松平常。家乡的记忆,往往不是蔚水蓝天这种浪漫的格调。
我还刚刚会自己走路,大大,娘还有爷爷就把我独自放到街上,让不能上坡干活的老人帮忙照看,好吧,这就是所谓的散养吧。我脾气犟,就是哭,只要把我放街上,我就一直哭到他们回来。后来娘很生气,她现在一提起来就眯着眼对我说,她最烦小孩哭。我倒是从她轻松的表情中感觉,她是心疼我哭坏了眼睛和嗓子。也是家里穷,爷爷和我大都不会过日子,她又要上坡干活,又要操持家事,洗衣做饭,哦,洗衣做饭不算了,那对她来说等同于休息了。又要听我倔强的哭闹。总之,很生气,狠狠地对我说:小孩子哭是最让人讨厌的,是最没有教养的表现!我想,当时的我一定是觉得我这个优雅的小公主怎么会让人家觉得讨厌和没教养呢,于是倔强的我,再也不哭了。天,谁知道一个刚会在大街上跑的小公主的想法呢,总之,我不哭了。也许是那时候眼泪都流得差不多了吧,现在的我,也基本不会流泪了。
谁会不喜欢一个能跑能跳又不爱哭的小黑丫头呢,可是和我为伴的多数还是村里蹲在树荫下的老头,老太太。听他们每天神神叨叨的讲哪家那谁谁去城里挣大钱了。哪家谁谁不正经干活了,是个懒汉啦。哪家突然遭了天火,肯定是做了亏心事了,我听不明白,但也不会寂寞。有时跑颠到路边采了野花,老人们总会给我带在头上,我觉得,我成了村里最漂亮的女孩子了。
直到我背着书包,一个人跟着比我大一些的孩子步行去几里外的学校上学时,我才结束了和老头,老太太们的交情,或者,我终于可以不再听他们的家长里短了。
这些年每次回家,都是要听娘讲一些村里人的变化和事情,我也兴致勃勃的和她讨论起来。当说起别人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的位置,才会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各色的人生与各色的生活方式,交织映照着自己,别人的轨迹其实一直在影响着自己,当初觉得,树下的老人是因为无趣和空寂才会津津有味的谈论别人的生活。其实,这也是他们的生活啊,他们的生活,也是这样的有味道,不是吗?我甚至会羡慕这样的生活;为身边活泼的孩子插上一朵花,感觉清风吹在脸上,叶缝中透过的阳光让眼睛眯成一条线,结实的靠近这片出生的大地。简单的家,简单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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