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姑已过了85岁,垂垂老矣!
除非坐着、躺着,她能直起身来。一走起路,她的身体上下部分就不由自主地变成了直角形:腰背与地面平行,两条腿与地面垂直,头努力地撑着,看向前方。
曾经的生活给了她太多的折磨与苦难,能活到今天,实属不易。
她幼年丧父,中年丧夫,老年丧子,人生的四大痛苦,她经历了三个。
好在还有三个女儿剩下来,可以慰藉她的余生。
只是大女儿远嫁河南农村,回一趟娘家很不容易,几十年来也没见回来几趟。
二女儿和三女儿长期在上海工厂打工,忙于挣钱养家糊口,哪能自由支配自己的时间呢?回来的次数实在不多。
家里长期就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只能在空闲时刻想想过去的旧时光,想想当下的春耕夏种秋收,再想想未来可期可数的天伦之乐。
她经历了那么多的伤痛与折磨,可她却从不主动提及诉苦。不知道是她自尊心太强,害怕别人看笑话,还是知道说了也无多大用处,别人无能为力,白白增添他人烦恼罢了。也可能两者皆有。
人与人之间的悲欢并不相通,又何必多说什么呢?
她身体不错,红光满面,见了外人常常露出慈爱可亲的笑容,让人心里暖暖的,好感倍增。
她住在一间长长的又有些狭窄的屋子里,大约10平方米。
这是邻居修好让她免费住的。邻居花了2万元买了她的旧屋场地,当着众人说好建好房子后免费给一间她住,直到她去世为止。
进到屋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屋子中间的小饭桌,或高或低的木板凳,还有一张凉躺椅,最里的角落里是她的床铺,由于是夏秋交替的季节,还有蚊虫飞舞叮咬,挂上了蚊帐。
留出作为过道的两边堆满了她的生活生产用品:一边是装她的重要东西的木柜之类的,一边是农具:锄头、背篼、镰刀之类的,整整齐齐的摆放着。
我和弟弟的到来给这间小屋带来了些许生气。
二姑把我们姐弟让进屋后,弟弟把我们带来的香蕉、葡萄、芒果一一放在桌子上,我们与二姑之间嘘寒问暖,二姑忙着拿吃的喝的招待我们,然后拉些家常。
相聚总是短暂的。大约二十分钟后,弟弟说我们得离开了。二姑虽然多次挽留,但她也知道弟弟有很多事要忙,不能久留。
我与弟弟各拿出400元给她,推辞一番,她收下了。
在弟弟发动车子,我打开车门坐进去的那一会儿,二姑一边把装好花生的袋子放进弟弟车的后备箱里,一边冲弟弟大喊:“洪冰,等一下!”然后快速从屋子里拿了好几个或老或嫩的南瓜放进蛇皮袋里提出来,迅速地放进了弟弟车的后备箱里,并各把200元塞进了我的女儿和弟弟的儿子手中……
二姑那么老了,又经历了生活的重重伤害与折磨,这些也没有把她打趴下。她依旧若无其事,云淡风轻地活着。
她那样普通平常的农妇:目不识丁,就连婚姻也只能遵从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只能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活着,深怕给别人添麻烦,这个世界上不知道有多少!
可是,命运的惩罚没有放过她们!给她们以诸多痛苦磨难,她们无能为力,只好安于天命,静静地接纳,悄悄地放下。
这世间,又有多少人不是这样活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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