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出差了,临走的时候,对韩月说:“这几天黑豆胃口不好,不要再喂它红薯了,红薯反胃……”
韩月不高兴了,她觉得妈妈对狗比自己都上心,于是嘟囔了一句:“不放心,你就带上你的心肝呗!”
妈妈一愣,不说话了。走的时候真的带上了黑豆。
家里缺少了妈妈和黑豆,一下清静了。第二天,韩月一觉睡到10点,醒了之后,她并不急着起床,而是继续躺在床上刷手机。
不知不觉到了中午,她到厨房转了一圈,懒得做饭,简单洗了一把脸,下了楼。
她来到附近吉野家,买了一份中碗牛肉饭,一份泡菜,一杯可乐,打了包,然后回家。
从吉野家到她家,大约三四百米。她走在人行道上,一直低着头,看路砖的花纹。一只红蚂蚁在爬行。如果她抬着头走路,也许就把这只蚂蚁踩死了。可是,现在她看到了它,于是小心地绕开了。
走着走着,她又感觉到了那个看不见的人,这次他和她的距离似乎更近了些,离她大约十几步远的样子。
她回头看了看,没有人。
但是她没有动,双眼一直在搜寻。最后,她盯住了刚刚走过的一个公告栏。
公告栏下有一双脚。
韩月观察了一会儿,以为是同事,于是大喊一声:“朱峰!”
那双脚却一动不动。
韩月又喊了一声:“朱峰,你出来!”
那双脚还是没有动。
她不再喊了,慢慢转过身,继续走。
背后那个人似乎又继续跟随了,距离她还是十几步远的样子。韩月再次回过头去,那双脚还在公告栏下面,看来,走动的是另一双脚!
她知道,噩梦又来了。如果不是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错觉,或者神经出现了问题,如果背后确实有个人存在,那么,她断定,前几天的那个人和今天的这个人,绝对是同一个人。
这个人在韩月脑海中有个模糊的模样:
三十多岁,高高的,瘦瘦的,脸色白白的,没有什么表情。他朝前走的时候,目不斜视;停下的时候,也是目不斜视。他的身上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似乎是……医院的来苏水味。
她没有再回头,只是走路轻多了,双耳严密地捕捉着背后的声音。
那双脚好像一直踩着她的步伐,这样,她自己的脚步声就成了干扰的噪音。
迎面走过来一个盲人,他拿着一根竹棍,一边敲打一边前行。他听到了韩月的脚步声,停下了。韩月马上躲到一旁,不再走,盲人这才继续前行。
韩月转身看他。
他在空荡荡的人行道上走出了十几步远,又停下了,等了等,才继续前行。
韩月的头皮就像过了电,陡然一麻。
前面就是那条小巷了,她不敢再走,又拐进了路边的那家服装店里。
老板娘迎上来,热情地问:“小姑娘,喜欢什么衣服啊?”
韩月说:“随便看一看。”
老板娘就围着她介绍起来,天花乱坠,宝雨缤纷。看来,这个店生意太冷清了。
现在人们都从网上买东西,几乎没什么人关顾实体店了,即使偶尔有几个人,也是来这里试衣服的,试好了尺码,然后从网上下单。
韩月觉得有点对不住老板娘,于是提醒说,自己只是随便看看,不用跟着自己介绍了,可是根本不起作用。
韩月一边心不在焉地看着衣服,一边转头朝外看。她感觉,那个人的脸好像就贴着橱窗上,直直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见老板娘还固执地跟着自己,于是对她说:“你帮我看看,橱窗外是不是站着一个人?”
老板娘愣了一下,朝外看去,说:“没有啊。”
韩月说:“谢谢。”
老板娘说:“遇到坏人了?”
韩月说:“好像是。”
老板娘说:“别怕,你住在哪儿,我送你!”
韩月说:“没事的,我能行。”
然后,她怀着歉意离开了这家服装店。
拐过那条静悄悄的小巷时,她忍不住又回了一下头,顿时瞪大了眼睛!!!
她没有看到那个高高的瘦瘦的男人,却看见了那辆婴儿车!它又出现了,它还是忽左忽右地朝前滚动,那个婴儿还在纱帘里隐隐约约地看着她……她加快了脚步,想躲避一个噩梦的纠缠。
走着走着,背后突然传来那个婴儿的哭声,那分明是哭给她听的。她没有回头,直接走进了锦绣佳苑小区。
爬楼梯。
掏钥匙,开门。
楼里静极了。这时候,韩月突然想到,应该把黑豆留在家里,看看它是不是还像上次那样狂吠不止,这样就可以检验出背后是不是真有一个什么东西了。
她是一个普通女孩,是一个肉眼凡胎,对于自然之外的东西,是一个盲人。而黑豆可以借给她一双眼睛。另外,晚上妈妈不在家,黑豆在家里,还可以壮壮胆。
她打开门之后,似乎有一股力量拽了一下她手中的袋子,“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她愣了一下,回头看看,没人。她蹲下身,把牛肉饭和可乐重新捡起来,然后急忙进了家,把门反锁了。
她来到窗子前,朝外看去。有两个小孩在踢足球,一个女孩在轮滑,三个老太太在聊天。
没有什么异常。
她平息了一下心跳,走进卫生间洗了洗手,然后坐在电脑前,一边吃一边上网。
她进了一个灵异网站,讲述了自己两次被尾随的经历。
有人给她出主意:下次你带一个录像机,放在包里,镜头朝着身后,拍一路。回到家,你看看拍到了什么……
听人这么一说,韩月越想越害怕。
妈妈又出差了,还带走了黑豆,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韩月没心思吃饭了,把剩饭连同餐盒一起装进袋子,扔进了厨房的垃圾桶。到卫生间刷了刷牙,又回到电脑前。
这时怪事再次发生了,韩月耸了耸鼻子,似乎又闻到了那股奇怪的医院味道。
她把头转过来,眼睛盯着电脑屏幕,一动不动,实际上她在聆听背后的动静。
她感觉到,那个人跟她回家了……
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呢?韩月家住在七楼,爬上来显然有难度……
想着想着,她忽然想起,刚才她进门的时候,袋子曾经掉到地上。如果没有这个细节,她打开门,进来,接着把门关上,即使那个看不见的人就在她背后,他也没有机会挤进来。说不定,就在她蹲下身捡东西的时候,那个人从旁边跨了进来。
他在这个房间里!
今天,韩月一个人在家,她将和这个看不见的人同居一室,度过漫漫长夜……她越想心里越冷。
电脑的电流声,吱吱地响着,这影响了韩月的听觉。她慢慢滑动鼠标,关闭电脑。关机的音乐声很大,把她惊得一哆嗦。
电脑关了,屋里更安静了,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韩月似乎察觉到,房间里越安静,背后那个人越小心翼翼。
她猛地转过身,伸手朝后摸去,没有摸到任何东西。她像盲人一样朝前摸着,一直走进厨房,操起一把菜刀,然后慢慢走进了卧室。
她把菜刀塞到了枕头下,关上卧室的门,锁上,没有脱衣服就躺下来。躺了一会儿,她又把那把菜刀抽出来,放在了枕头旁边。然后,熄了灯。
这一夜很黑。
韩月悄悄朝里挪了挪,靠在了墙上,心怦怦怦狂跳不止。
她开始胡思乱想:
也许,多年前,她就读的那个重点高中还有一个叫韩月的女生,考大学落第,自杀了,现在她沾上了另一个叫韩月的女生……
也许,有个男人爱上一个女孩,女孩不同意,男人殉情。那个女孩跟韩月长得一模一样……
也许,妈妈杀了一个人,那个人很可能是当年爸爸的同事,他把爸爸告发了。妈妈把这个人碎尸之后,一块块藏在了冰箱里……
韩月感觉这个人直挺挺地贴在了卧室门外,隔着门板,她似乎听到了他压抑的呼吸声。
如果换了一个人,也许不会发觉这个人的存在,但是韩月能,因为她有超常的直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熬到半夜的时候,韩月依然没有睡着。她一直在绷紧神经和门外这个人对峙。
她不知道他是为色,还是为钱,或者为命。或者什么都不为,他只想在她旁边站着……
什么事情都要有个结果。韩月不相信,他就永远这样站着,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也许,在她睡着之后,他就会从门下的缝子一点点爬进来,就像一条扁扁的虫子然后站起身,恢复原形,慢慢地爬上床……
突然,客厅里响了一声,似乎有人摸黑走路,不小心撞到了椅子上,接着,他敏捷地把椅子扶住了,很慢很慢地恢复了原样。
接着,就再没有动静了。
韩月抓紧被角,吓得想吐。终于,她忍受不了了,颤巍巍地叫了一声:“谁?”
漆黑的客厅里没有任何声音。
她再也不敢出声了。她意识到,只要对方知道她还没有睡着,就不会暴露自己。于是,韩月渐渐发出了伪装的鼾声,细微而均匀。
她相信,门外的人在严密聆听她。
果然,又过了一会儿,她似乎又听到有人在厨房吃东西,在这深深的夜里,那个咀嚼的声音显得极其恐怖。
这时候,韩月已经困极了,脑袋里像糨糊一样。平时妈妈管得严,十点半必须睡觉。而此时至少已经凌晨两点钟了。她不能确定,这个吃东西的声音是不是幻觉。
听着听着,这个声音又消失了。
她隐约又听见沙发传来吱吱呀呀的声音,好像有人轻轻坐在了上面……
天亮之后,一夜未合眼的韩月下了床,打开卧室门,警觉地看了看客厅里的沙发,似乎没有什么异样。
她慢慢走进厨房,看了看每一个角落,似乎也没有什么异样。
她拉开冰箱,眼睛落在了那袋面包上……
面包是妈妈给她买的,留给她当早餐。她还没有动过,现在,塑料袋却被打开了,里面的面包少了三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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