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余生

一

利用一个周末的时间，往返两个城市，只为参加一场好友的婚礼。

仪式很简单，也很俗艳——套路的司仪，设计好的程序和台词，甚至连草草收场的喜宴，都明目张胆地写满了粗俗。

偏偏，就是在这样一场忙乱而无甚意义的婚礼中，看着台上的新人，我却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重量。在北方偏北的正午12°阳光下，这份重量滚烫且沉重。

二

像绝大多数年轻人一样，好友本是不愿举办仪式的，觉得麻烦至极。但终究是熬不过父母的坚持，才在领取结婚证半年之后，应承下了这场婚礼。整个婚礼过程，两个新人不过是按照父母安排，友情客串了一把各自角色，仅限于此，好友与母亲之间还常常发生争吵，无法理解长辈的执拗。

原本我也是无法理解的，直到婚礼现场，在灯光暗下、好友与伴侣立在四位老人面前，老人们的背影与周身的昏暗不明渐渐融成一体时的那个定格的瞬间，我好像才真正融入其中，恍然若梦。

三

我与好友相识于大学，同窗四年，期间近乎所有年少记忆，都有对方的印迹，行至今年，相识近十载。记得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当我们无意中说出这个数字时，二人都难以置信。

十年光阴荏苒，彼此相伴十年。

我站在台下，看着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好友一身洁白裙裾，由她的父亲牵手缓步走向前台，郑重交至新郎手中时，我突然觉得眼睛酸涩得厉害，很多情绪不知所起，亦不知安于何处。

一方面，真心为好友感到高兴，真的是快乐着她的快乐，幸福着她的幸福。作为这场爱情从萌芽到渐渐长大的见证者，其实对于结果早已有所预料，没有新意。我曾经设想过无数个好友婚礼的场景，甚至在来时的路上，都对婚礼画面进行了预演。可是，当我真正站在婚礼现场，亲身经历现场的每一个细节之时，我不得不承认，这种感觉还是不一样的。尤其是，在你触碰到对方泛红的眼角、湿漉漉的目光时，也会不自觉的感同身受。

另一方面，心里会有一种深深的不舍。这种不舍跟父母嫁女儿不同，它是一种钝痛，不强烈，却很是绵长。它在用它不可忽视的疼痛向你昭示，你的青春正在慢慢褪去颜色，变浅变淡，最终演变成永恒的虚无，漫无边际。那些个肆意张扬的轻狂岁月，终究会封存于岁月的琥珀，凝结成一粒温润的平淡，光而不耀。在这之前，或许她已经习惯做好一个学生、一个子女，但在今天之后，她要学会做好一个独立女性、一个妻子，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她还要做好一个公民、一个母亲，这不仅仅是一个身份的转变，更是一种责任的承担，一种价值的传递，一个个体生命的彰显。我知道这个过程或许并不顺畅，甚至会有些难受，但是我相信她一定会跟以往应对困难时一样，处理好这些问题，无所畏惧。

四

何其有幸，在你成长的过程中遇到另外一个人，羡慕她却不嫉妒她，她活成了你想要成为却不能成为的样子，她实现了一种你希望却无法实现的生活，她在用她的成长轨迹，向你铺展开一场你幻想的第二种人生蓝图，悠悠缓缓，自如自在。

同时也深深地为她感到骄傲。因为她的坚定，因为她的勇敢，因为她始终相信美好，并且愿意为了美好付出努力，因为她始终坚持自我，并且在保持人格独立的基础上去应对外界。

我相信，并且祝愿，往后余生，她所做的每一个决定，每一个选择，都是出于爱，出于自我，而非其他。

五

在机场分别的某一个瞬间，阳光照在她尚未完全卸妆的脸上，晕染成一片模糊的光影，竟有一时恍惚，我突然分辨不清，我们现在究竟是18岁还是28岁，过去的这些年，到底是年少时不经意的一场梦境，亦或是平行时光里被偷换的真实？

分别后，依然如我们毕业后过往的很多年一样，相聚次数可数，下次见面未知。

在岁月的长河里，

总会有一些东西发生变化。

但是似乎又没有什么改变。

昔别君未婚。

天涯若比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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