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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不可以已

学不可以已

作者: 司炉 | 来源:发表于2019-01-03 20:35 被阅读98次

    高中甫入学,有次语文课,老师在讲台上说到“学不可以已。”我坐在后排,手肘支在桌上,托着腮,眼睛望着窗外。那一天天色沉闷,空气里满布了燥热。窗外的顶楼上,耸立着一簇天线,挂住一个塑料袋。教室里很暗,对面的楼笼罩在青灰的光里。塑料袋呼呼地展动,忽然又凝神不动。天好像淤积了一场雨,但始终没有落下来。教室里点着几盏日光灯,其中一盏总是一明一灭。透过这一明一暗的快门,看到的是在记忆中演进的过去。

    老师说到学不可以已,然后是意味深长的沉默。这话掐头去尾,像是一个谜语。我把右手从腮边放下,平摊在桌子上。这只手手指又短又粗,臂上曲张着静脉,肘部因长年支撑,生了茧似的结。老师的视线被白色的墙终结而无可挽留地落在了我的身上。那时节的我总穿着压皱的衣服,眼睛睁得很大,但却像一副刚睡醒的样子;在庞大的脸上,长着两道横断山脉似的眉。这个谜好像是为我而出的,但我很不想进入这个谜底。在我面前,黑板像一潭幽暗的水面,一片漆黑地印在墙上。老师从讲台上走下来。形象不高却胖,额顶到后脑留着一条光亮的通道,两侧稀疏的发白,穿着一件墨绿的绸衫。那一天不见阳光,但异常的闷,这间教室因此像一间地下室。老师向我走来时,我的脸上也感到一阵逐渐逼近的热力。我把头从窗口转回来,面对着走近来的老师。他身上墨绿的绸衫印着众多的热带水果,就如钞票上的水印隐约可见,这件衣服看上去感觉很凉快,我的感觉却是相反。老师在一片静止的沉默里等待着我的答案。

    我猛然想到:假如不是在那节语文课上,假如我不回答那个问题,又当如何……我总是穿着压皱的灰色棉质短袖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但我所以来到教室只是不得已,坐着也只为了发愣。就像那陷在水洼里的鱼,它也只能这样,不能那样,它不能离开水呼吸,它只能尽力将头耸到水里,它没有四足,不能怒而锤地,只能用尾巴拍打地面。等到它因为精力衰退而呼吸困难的时候,它就会明白,就会发愣。我就是那条鱼,瘫倒在地上,就如一瓣被拍过的蒜。透过灰色的薄膜,眼前的一切就如在雾里一般。忽然,空荡荡的地面传来了脚步声,就如一颗玻璃球掉在地上。有个穿墨绿色绸衫的男人走到我面前。灰色的薄膜升起了半边,随着雾气散去,我也从地下升起,摇摇晃晃,直达房顶——这一瞬间的感觉,好像变成了一个氦气球。这样我和他的距离远了。于是我低下头来,这一瞬的感觉又好似飞机在俯冲——目标直向老师的秃顶。不管怎么说吧!我不喜欢把自己架在飞机上,我有恐高症。我也不爱这么杵着,太多的眼神显得尴尬。老师有股努力的劲要把我提溜起来,不得不承认,我确有几分摊在地面的鱼的模样:我经常把脸趴在课桌面上,一只手臂从课桌前沿垂下去,像鱼的尾巴。但你拿我也没有办法:绕到侧面一看,我的眼睛是睁着的。既然我醒着,就不用把我叫醒了——我一直生活在阴影里,并且总不能避免要回答那句谜语:学不可以已。而我总不能相信会有什么不可以停止,包括生命。这让我总不能忘记当时老师所下的断语。

    改了《白银时代》中一段文字,逗自己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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