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房

倔强的刘老二和老伴下了决心：一定在三年之内在城里给儿子买上房子。

刘老二的儿子刘福福，长得五大三粗，就是皮肤黑些，憨厚朴实，庄稼地里倒也一把好手。庄稼饲弄的，地里没一棵多余的苗，没一棵荒地的草；人家一亩七百，他一亩七百五也嫌少。在田里他比别人总是多收入些。

庄户人家有这么一个能干的儿子，小日子自然孬不了。

前年，刘福福二十四岁，该娶媳妇的年龄了。刘老二和老婆一商量：翻建新房，给儿子取媳妇。

“在全村要最好，最大，质量要好，工钱少不了你们一分。”刘老二找来邻村的包工头商量翻建房屋的事宜。

刘老二的哥哥刘老大在村里是数一数二的明白人，绰号“刘诸葛”。

刘老大听老二要翻建房屋，跑来阻止说：“别翻建，孬了肯定不行，要像个样怎么也得二十万左右吧，有这钱去城里买楼房吧，这是大形势大方向。”

刘老二一听犟劲上来：“咋了，庄户地以后就没人了？栽下梧桐树还愁没凤凰来，到城里买房子得五六十万，哪，哪不拉一屁股的债？不听你胡咧咧。”

说干就干，拆房的拆房，买料的买料，没几天，旧房拆了，建新房的材料也备齐。建新房的材料都是上好的，优质的铝合金，笔直的檩条，优质的砖瓦……

施工队来施工时，刘老二寸步不离，一再叮嘱：“一定要保证质量，工钱少不了一分，咱有钱。”

一个多月房子建起来了；又高又大，和前后邻里比起来真有点鹤立鸡群的感觉。刘老二又找了室内装潢的专业人员：“给弄的好好的，质量要好，工钱少不了一分，咱有钱。”

又近一个月的时间，屋里屋外拾掇地漂漂亮亮。在本村也算最好，最漂亮的房子。刘老二看了高兴，把工钱结了。

梧桐树有了，就等凤凰来了。

刘老二夫妇四处托人给儿子介绍对象，可令刘老老二夫妇不解的是：没人敢接这个活。“花钱找媒婆吧，福福大了，不敢拖，”老伴和刘老二商量。

刘老二犟劲又来了，眼一瞪：“放屁，咱盖了这招眼的房子，咱还有七八万呢，还怕儿子没姑娘跟。现在都兴自由恋爱，哪还有找媒婆的，媒婆是专门介绍二婚的，再说得不少钱，咱家这条件用不着花那冤枉钱。”

眼看年底了，儿子的媳妇还是没有着落。刘老二心里有点纳闷：这奇怪了，这条件要在前几年说媒的还不得踏断门槛，时下人都咋了？

“年底了，还是找媒婆吧，过了年福福二十五了，越大越难找啊。”老伴又跟刘老二商量。老二也心里发急，就应了。

老伴就找来了本村的李媒婆。

李媒婆刚进屋坐下，老伴沏茶倒水，刘老二坐在沙发上，嘴里吸着旱烟袋没吭声。李媒婆是见过这种场面的老手了：他这是想和我讨价还价哩。

沉默片刻，李媒婆开口了：“哎呀，我说大妹子大兄弟，你看看您家这房子这漂亮，皇宫似的，怕是这方圆几里地没得比了，这大侄子的媳妇还愁。”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摸口袋，“哎呀，您看看，今个儿忘了了带烟了，我这人就这毛病，一说话就想抽烟。”

老伴急忙找来半盒烟，给媒婆点了。媒婆吸着烟把话转入正题“不过话又说过来了，眼下的闺女找对象都找那在城里买房子的青年，咱这乡下盖的房子再好人家闺女也不愿嫁。”

听了这话刘老二有点不耐烦了，他说：“嫂子就别说这些了，咱有钱，还怕找不着媳妇。你痛快说给儿子找个般配的，谢你多少钱。”

李媒婆：“大兄弟真痛快人一个，我也直说了，说成了收六千，说不成大兄弟别不高兴。”

“这，是不是……”老伴刚要插嘴，刘老二打断了她：“成！你就往那好的找去，钱少不了一分。”

媒婆子两头瞒。李媒婆没几天就物色了一个。

谁知那姑娘一听刘家城里没有房子，以后也没这打算，死活不同意。李媒婆只好又物色一个，这个倒是同意，可人长得又丑又矮，走起路来两腿像罗圈，人黑的比福福还黑。

刘老二像遭了人侮辱，犟劲来了：“福福这一辈子打光棍也不要这没体面的。”

就这样一个个都没成。不是姑娘太难看，就是姑娘要城里楼房。这下刘老二急眼后悔了，后悔当初没听老大的话。

李媒婆给刘老二出主意道：“大兄弟啊，我看这样好不，再有中意的，你就答应人家姑娘进了门过一两年买楼，先把媳妇娶进了门说。”

“媳妇进门也不是三千两千的事儿，一办婚事哪还有余钱买楼，这不是骗人家吗？娶进了门也安生不了。”刘老二不同意这法子。

这样一拖，年过了福福的媳妇也没有着落。

眼看又到年底，刘老二夫妇见福福也快二十六了，成大龄青年了，心更急了。晚上老伴商量刘老二：“我看就按李媒婆的办法试试吧。”

刘老二犹豫了一下同意了：“明天你再去找李媒婆吧，唉，怕就怕以后,唉！去吧。”

这法子还真灵。

第二年春天，一个漂漂亮亮的媳妇娶进了刘老二家门。条件是一年后给姑娘在城里买房子。福福拿媳妇当心肝宝贝，可就一件事不随福福心愿：媳妇吃着避孕药。福福问缘由，媳妇说：“什么时候买了房子，就给你生儿子。”

福福疼爱媳妇，也没敢告诉父母。可父母心里急呀：生了孩子就由不得你了，所以天天瞅着儿媳妇的肚子。

“福福，过来问你话，”媳妇不在，福福娘问：“你媳妇怎没见有肚子，这也快一年了。”

福福本就老实，对爹娘说了实话。

刘老二一听这话急了：“这败家的，不生孩子娶了做甚，福福去找你媳妇过来。”

老伴见刘老二犟劲上来，急忙劝阻：“教媳妇来慢慢商议，急了怕不行，怎么说也是答应买楼房的。”

晚饭后，一家三口跟媳妇商议：先要了孩子过几年攒些钱再考虑买房子的事。媳妇死活不依：“爸，妈，结婚前说好得，不能骗我。买了房子保证就让您二位老人抱上孙子。”

刘老二火了：“买房，买房！这家这房子住不下你！”

媳妇一声没吭，第二天早上扔给福福一句：“告诉爸妈，什么时候买了房子我再回来，”就回娘家了。

这一走就两三个月，刘老二没了辙，毕竟是许了愿的，自己没理呀。

晚上，福福喝了些酒回到婚房给媳妇打完电话就呜呜大哭。刘老二见儿子这样，心里盘算了一会，心想：这房子看来非得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