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完美也很美——铁凝笔下的女性光辉

不完美也很美——铁凝笔下的女性光辉

“爱情的代价是痛苦，爱情的方法是忍受痛苦。”这是胡适先生说的一句话，铁凝的《大浴女》在讲述一个爱的折磨，爱的洗礼，爱的救赎的故事。在这个故事中，铁凝想要告诉读者，人性不是完美的，每个人身上都有罪恶的影子。

一、章妩——不洁

章妩和丈夫下放到农场劳动，将两个女儿放在家。在艰苦的环境下，人的精神也在受着折磨，除了终日劳作，夫妻间正常的生活没有了，只有在一星期一次在海边小屋可以“一聚”，为此，大家还要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比赛排队，人的正常欲望得不到满足，正常的人性受到了压抑。章妩在这样的生活下，得了头晕症，请假回到了日思夜想的家中，为了可以在家里待的时间更久，她认识了唐医生，作为交换，她背叛了家庭，得到了可以在家休养的请假条。在满足自己性欲的同时，丢掉了母亲和妻子的责任，直到小女儿的出生，这个家庭，彻底地开始了互相折磨。

可以这样说，章妩是一个象征着人类无意识性欲的女性，年轻时为满足脐下三寸的快乐为己任，年老时以拉皮整容为乐趣，心里很少有强烈的责任感。是她的出轨，让子女和丈夫都被她折磨，然后共同陷入地狱，是一切悲剧的起源。

这场悲剧，归根到底有时代的成分，是那个特殊的时代导致的。毋庸置疑，文革带来的伤痛是持久的，在知识分子下乡，所有的生活是混乱的，在农场日复一日枯燥的劳作，唯一的“发泄”之处是海边的小屋，在上百对夫妻的望眼欲穿下，完成人类原始的欲。而在城市，人们开始疯狂的批斗，唐老师，唐菲的母亲，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免遭羞辱，在被迫无奈的情况下甘愿吃屎，台下的群众是兴奋的，鲁迅笔下的“看客”又一次出现，在原护士长被白鞋队长和他的队友强奸后，找到保卫科去报案，但无人理会，得到的理由是“被强奸的又不是良家妇女，被强奸的是老女特务，老女特务天生就该被强奸的，不强奸她强奸谁？”最后护士长自杀而死。

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超人力量诱导牵引了深藏于他们无意识深处的，从根本上来说是人的恶，是那个无秩序的年代将人性丑陋的一面发酵了出来，它不断的放大，而尹小跳正是台下那名被丑陋吓坏的孩子。

二、唐菲——仇恨

在小说中，同样有这样罪恶的还有唐菲，她不是世俗人眼中的“良家妇女”，与她发生过关系的男人有“白鞋”队长、话剧演员、丈夫小崔和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员。可以看出，唐菲不是一个守身如玉的女人，对于“性”，她从来就不是保守的，为了自己的生理需要，为了生存，为了朋友的工作，她用身体换来这一切，除了任何男人都未碰过的嘴唇，她的身体是不洁的，她的性欲是为了交换，同样也是不洁的。她说：“有人出钱我就给他，我不是没给过。”

唐菲是铁凝笔下创作出来的一个独特而又成功的女性形象，她的独特在于她的存在就是一个矛盾，唐菲从出生到死亡，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她的一辈子都在寻找着父亲，也有一个疑问萦绕心底，谁到底应该为她负责？母亲在文革中死去后，跟随舅舅唐医生生活。因为从小缺失父爱，唐菲过分地依赖自己的舅舅，可在这个时候，她发现舅舅和尹小跳的母亲之间的奸情，章妩夺走她自己的舅舅，她窥视舅舅的生活，打骂尹小跳，骂尹小跳的母亲是个坏女人，是她勾引自己的舅舅，直至尹小荃的出生，唐菲心里的不满彻底的爆发出来，在仇恨的驱使下，接着在一个深夜将尹小跳家门前的井盖悄悄挪走，她在潜意识里希望尹小荃——罪恶的果实，在此结束自己的生命。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唐菲策划了尹小荃的死。她身上也是有罪恶的。唐菲之所以憎恨尹小荃，一方面是对章妩的报复，另一方面是对成人世界虚伪，背叛、不洁的憎恨。

三、尹小跳——“杀人者”

唐菲是对章妩的憎恨，而小说中同样内心装满憎恨的还有同年的尹小跳，在母亲从农村回到家后，满心希望母亲陪伴在自己和妹妹身边，却不想母亲整日与唐医生在一起，妹妹尹小帆高烧，母亲竟然彻夜未归，直到尹小荃的出生，尹小跳的憎恨越积越多，她对尹小荃的仇恨是不言而喻的。

孩子眼中的父母总是无性的，而当孩子发觉母亲身上竟散发出欲望的气味和快乐，那种信念坍塌的绝望和应运而生的恶毒是可怕的，没有理性规劝的竭尽全力，甚至超出一个成人的恶，尹小跳一生的悲剧从这里开始。母亲和唐菲舅舅唐医生之间的奸情，被十一岁的尹小跳发觉，她厌恶唐医生，可是到后来又发现出生后的尹小荃长得越来越像唐医生，她又开始厌恶尹小荃，欺负她，排斥她，最后以妹妹尹小荃的死为代价。就是妹妹尹小荃之死成为埋藏在她心中的一根毒刺，刺得她的良心不得安宁，“尹小跳永远记住了她和尹小帆那天的拉手，和她在尹小帆手上的用力，那是一个含混而又果断的动作，是制止，是了断，是呐喊，是大事做成之后的酣畅，还是恐惧之极的痉挛？是攻守同盟的暗示，还是负罪深重的哀叹……”。就是因为尹小跳没有及时阻止尹小荃走向深井的步子，导致尹小荃的死亡。尹小跳才因此加倍怨恨始作俑者，自己的母亲。这就是恶的开始，恶意在心中泛滥成灾。因为自己的母亲，尹小跳成了恶的人。

如果说“尹小荃之死”让尹小跳深受良心的谴责的话，那么，在她内心深处更加无法忘怀的还有她利用唐菲，让唐菲卖身于副市长，为自己换取从中学调到儿童出版社工作的机会。这是尹小跳成人后，拥有理性判断后，故意利用自己在唐菲心中的地位而任意为之，进行肮脏的交易，她甚至想要别人这样想：“唐菲本就是那样的人，卖身一次和卖身十次有什么本质区别吗？”在儿童时代，作为唐老师吃屎台下的一名观众，在听得人们说女特务天生就该强奸的话后，尹小跳或多或少受到了文革时代人性丑陋的影响，但是唐菲是她的好朋友，尽管不能作为一个好女人，也不该拿来做肉体交易。这是尹小跳内心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所找的托辞罢了，其实她在这件事上是心存愧疚和罪恶感的，她的想法和做法恰恰反映了人的自私性。随后，她将这份愧疚嫁接到尹小荃之死的上面，使得她时时刻刻都在为那个幼小生命的逝去而忏悔。

四、 尹小帆——嫉妒

作为同样目睹母亲丑事的妹妹，尹小帆在尹小荃出生的那一刻开始，也在仇视 这个生命，先是看到尹小荃长得好看又会来事儿，属于自己的宠爱突然转移到了别人身上，单纯的嫉妒已经产生。然后随着尹小荃的长大，她的眼睛，她的头发，都不和两个姐姐相同，在听到唐菲说“小荃一点都不像你，她长得特别像一个人”，此时，那种仇恨使她在暝暝中和姐姐结成了共盟，一起虐待尹小荃，不给她好吃的，因为一点事就骂她，直到看着尹小荃一步步走向那个深井，认为自己是被姐姐拉着，“她在心里反反复复地强调，不是她拉住尹小跳而是尹小跳拉住了她，她是被动的，被拉就是被阻止”。她之所以不去阻止，大半是单纯的嫉妒的本能在作怪，潜意识中成为“尹小荃之死”的同案犯。

在小说的后半部分，所有的女性有了自己的人生轨迹，但内心却都在受着煎熬，每个人用自己的方式找回内心的平静。其实，我们会因不同的事情而欢乐，痛苦的根源却是相似的，与我们现实生活中一样，我们与书中的人物会产生很多的共鸣，我们与她们一样，在找寻着一种归属感，身体的归属，心灵的归属，这个过程充斥着苦与乐，或者泪水居多，但请相信，不完美的我们，会以美丽的姿态终将踏上彼岸，因为这是一份希冀，更是一份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