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 郕王府
栾欢月醒来,望了望外头,发觉已是日暮时分,夕阳正散着余晖,屋里点着茉莉香,清新又好闻。栾欢月伸了个懒腰,刚要下床,便见如一走了进来,低着头轻声说道:“姑娘,宫里来信了。”
栾欢月接过信,发觉是凌落云写的,知道她是通过朱拂玉在给自己递消息。展开信看,边看着,边问如一:“这香是你点的?”
如一摇了摇头:“晌午时王爷来,见您睡的不踏实,亲自给您点的。”
栾欢月一怔,又望了望那香炉里飘出的淡淡烟气,嘴角弯了弯,复又看了看信,问道:“他瞧过这封信,可有说些什么?”
“王爷说,此事姑娘想怎的办,便怎的办。”如一一字不漏的陈述着,见栾欢月还愣神,问道:“姑娘可不喜欢这茉莉的味道,要不我替您把这香灭了罢!”
“不必,就这么放着罢!”栾欢月见如一回身便朝香炉去了,忙喊住了她。
中夜,云展还未睡,一人在书房内翻书愣神,回想起今日之事,心里颇有些不爽快,面上也不如往日那般和煦。正想着,就见小厮一路小跑着进来,走到了他的身旁说道:“老爷,门外有一姑娘,称自己姓颜,是您的故友,与您有要事相谈。”
云展忙站起身,说道:“请进来。提着点灯,莫要让她跌着了。”
小厮得了令,一路小跑着就走了,过了半晌,云展看到了披着披风虽小厮步步而来的栾欢月。小厮见云展亲自迎出来,接过了灯笼,便知趣儿的告退了,留下了云展与栾欢月两人。
“云大哥。”栾欢月此刻含笑向云展打着招呼,那模样,好像从前。
“我以为,你再不会来了。”云展看着栾欢月,心里很欢喜,也展颜一笑。
“若非有什么性命攸关的事,自然是不会再登门的。”栾欢月点了点头,径自走进了屋,留下面上有些错愕的云展。
云展书房上头,朱拂玉与张礼正小心翼翼的扒着一片瓦,屋内的光从空洞处透出,张礼本能地探头要看,却被朱拂玉一把推了开,狠狠地白了一眼。屋内,栾欢月坐于正堂,给倒了杯茶,抬眼看云展走入房内,把茶碗递给了他。
“云大哥,你恐怕有难了。”栾欢月见云展坐定,正色道:“你今日想是去找过太子商议鞑靼使臣被杀之事罢?你可知,你走后,王振拿你与我之间的事做文章,在太子眼前上眼药呢!”
云展听后,似乎不太惊讶,端起茶喝了口,放下后才说道:“不过是个小人,无需理会。”
“王振入宫没多久,便攀上了金英,入了皇上的眼,进而做了太子的东宫局郎。挑拨凌落云与太子妃的关系,成功拉拢太子妃,又借太子妃一步步地入了太子的眼。不过月余,就已能与云大哥分庭抗礼且占了上风。这样的小人,云大哥若再不理会,只怕要翻了天罢!”栾欢月也料到云展并不会把王振当回事,只得徐徐说道。
“彻查鞑靼使臣被害一事,我知郕王是故意引太子入局,已全力劝阻,如今既已成定局,便不是我一个小小布衣可左右的。”云展放下茶杯说道:“我云展成不了谁的绊脚石,也不会做谁手中的棋子。”
“云大哥!”栾欢月站了起来,望着云展,见他并不直视自己,有些微怒:“我并非郕王派来的说客,你自可不必戒心如此之重。我深夜来访,只因顾念往日情分,忧心王振那个阉人会因你与我的关系,而对你下手,才好言相劝,既然云大哥听不进去,我便告辞了。”
栾欢月刚要出门,便见顺德公主提着食盒走了进来,见到栾欢月,一副错愕又惊喜地模样:“欢月,你怎的在这儿?”见栾欢月冷着脸不欲搭理她,也不同她行礼,顺德也不恼,反倒亲热地拉过栾欢月:“本是想给夫君送些吃食,既然你也在,不若便一同吃些罢!”
栾欢月被顺德强拉着,挣脱不开,便顺势坐了下来,可对顺德递过来的绿豆糕却是不解,反倒冷笑道:“贵府上的吃食,欢月可不敢乱吃!”
顺德公主看了眼云展,见他并不搭腔,面上有些讪讪,复又问道:“方才在远处听你二人似有争执,可是出了甚么事?”
“无事!”栾欢月与云展异口同声的说道。
云展见栾欢月望向自己,拿起灯笼说道:“夜深了,我送你回府。”
“好!”栾欢月点了点头,站起了身。此时顺德被两人都无事了,面上的笑有些僵。栾欢月看了顺德一眼,朝她随意的行了行礼,便走出了书房。
云展慢了栾欢月一步,跟在了她后头,也走了出去,并未理会顺德。出了书房,栾欢月走在云展前,仔细看着灯笼映衬的光,低着头。云展跟在栾欢月身后,有意无意地,往书房上的墙瓦处看了看,也没做声,默默走着。
中夜十分,因着夜禁,路上空无一人,栾欢月身上挂着郕王府的腰牌,来时虽遇到了一队内衙,但也没人拿她如何。云展有着驸马爷的身份加持,自然也不会被人责难。
“月儿……”寂静的路上,栾欢月忽听身后云展轻轻的唤自己乳名,停下了脚步,回头望他。
“王振再会玩弄权术,不过是个内臣。他与我一样,在朝堂之上,永无一席之位。除非……我不再是驸马。”云展与栾欢月两人隔着2尺左右,灯笼映着云展的脸色有些落寞。
“我知道云大哥有治国之志,亦有治国之才。”栾欢月点了点头。
“你可知,在我拜入太子门下之前,他曾找过我,想拿你来换得我的投效?”云展定定望着栾欢月,见她面上有错愕和失落,徐徐问道:“如今战事欲起,京师未必是安全的。你要早做打算。”
这话,朱远圻也曾说过。栾欢月看着云展,忽地在心底油生了一个不可思议地想法,不禁脱口而出:“云大哥,你与汉世子……”
栾欢月紧盯着云展,见他听到汉世子时,满脸不解,只觉自己多心了,不知为何,松了口气。
“我与汉世子如何?”云展问道。
“无事,只是你与他都说要我早日远离京师。”栾欢月低头笑着解释着。
“月儿,那日你离开谷城时,我真应该强留下你。”云展目光深邃,望着栾欢月,很是复杂望着她,眼里有些道不明的遗憾。
栾欢月无法回应云展的话,只能沉默。她此时忽然发现,自己对云展,真的已经彻底放下了。
“既然汉世子也劝你离开京师,为何你还不离开?可是品香阁的生意难以脱身?”云展见栾欢月并不回应自己,已然懂得,继而转问道。
栾欢月被云展问的一愣,也在心底问自问。她毫无挂牵,为什么,不离开京师?
品香阁?交给可托之人打理便是!
李灵雨?随她一同离开即可。
……是因为他,他的霸道、任性、狠毒,也是因为他退让、宠溺、包容。
是因为他,她不愿离京,甚至,不愿离府。她此刻不得不承认,她愿意接受朱远圻的原因,是因为她怕被他拴在牢笼;她从谷城来到京师的原因,是因为她要救李灵雨,更是因为她想离他更近一些;她迟迟不愿离京的原因,是因为他在京师。
面对云展关切地询问,她的心,终于被她自己不经意地敲开了门。
“不是因为品香阁,是因为……”栾欢月忽地笑了,如繁星般绚烂:“是因为朱拂玉,因为他在京师啊!”
京郊 一处破庙
邢郁尘和孟连衣相依在火堆旁,邢郁尘手里正烤着两只麻雀,孟连衣本睡着了,但闻着麻雀的香味,醒了过来,兴奋地拍着手道:“呀!好香!终于快好了!”
邢郁尘看孟连衣兴奋地模样,眼神里满是宠溺:“把调料拿出来罢!”
孟连衣点了点头,从包袱里翻出了盐巴和辣椒面儿,熟练地往麻雀身上撒。
“明日便可到京师了,这一路风餐露宿,你觉得累了罢?”邢郁尘低头,下巴抵在了孟连衣的额前,见她正津津有味地吃着烤麻雀,有些心疼。
“不累不累,明日你定要带我好好逛逛!”孟连衣起身,眼睛亮晶晶地望着邢郁尘,见他回望自己,猛地在他脸上轻轻亲了口,带着些油腻腻地唇印和肉香。
邢郁尘低头笑着,把手中的烤麻雀也递了过去。
京师 郕王府
朱拂玉回了王府,本想去拂尘院,谁料刚一入府,便见济源面色有些犹疑地望着他,问道:“出了甚么事,你伤还未痊愈,先下去歇着罢!”
“法般来信了。”济源从袖里拿出了一封信,递给了朱拂玉。
朱拂玉接过信,拆开慢慢读着,读到最后,已面沉如水。待到看完信,把信狠狠地揉成了一团,紧紧地捏在手里,闭着眼睛,深呼吸了几口气,神色看似缓和了些,可嘴角却泛起了邪魅的笑容,冷笑道:“桃花之约!好!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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