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电梯里,儿子泪流满面向我大喊大叫,把我们的一个矛盾越扯越大,并且说今天他做了那么多昨天也做了那么多只为了向我要一点吃的我却没有给,以后再也不听我的了,今天我就不该跟你回家,我就不该跟你去图书馆,昨天我就不该吃药……
我蒙了,傍晚说的还好好的,事情的原委也都清楚了,他想吃汉堡也说过明天去买了,怎么转眼就忘记了,变卦了,并且变本加厉了呢?而且,我最讨厌别人跟我用这种大吼大叫的态度说话,他也知道。怎么搞的?
我也大怒,说好的事说变就变,而且芝麻大的事来回纠缠越滚越大,连昨天前天都扯进来,看起来我就不能心疼他啊。
回到家我俩仍怒气冲冲,他好像有多大的委屈,边喊边流泪,我则尽可能克制告诉他,我只接受他有要求好好商量。
我转身去刷牙,借此观察自己的情绪。我发现,在克制的背后,其实我的怒气比我想象的多得多。我的左肩僵硬,整个身体里全是愤怒和对抗,一观察,这些怒气嗖嗖全都从骨头缝里跑出来。除了自己的怒气,我突然意识到,在儿子发怒之前,我正在讲一个好大的道理给他,我努力说服他,告诉他他经常用发怒的方式胁迫我,这不是我喜欢的,我喜欢的是“堂堂正正”的做法……原来,他是接到我的暗示,他的做法不够“堂堂正正”,感到被指责了?
回忆一下,我的怒点在哪里?对,当时他说,我就不该跟你去图书馆……
去图书馆是我俩早就说好的呀,这件事我很开心啊,而我们的冲突跟图书馆没关系啊。他不反思自己,却把所有的责任推在我们本来说好又挺高兴的事情上,好像全然否认我们彼此的付出和爱护,同时扩大我的罪过,好像我一无是处,好像我头上被扣了一口巨大的锅……
脑子念头到这里,看看身体,它仿佛对这种被对待的方式很熟悉,左半边关节都在嗖嗖冒寒气,尤其脚踝处最多。
噢。我的身体是要借这件事,告诉我过往什么样的经历呢?我要做什么呢? 此刻儿子已经平静下来。我突然对他很愧疚。我自己感受到的那些,恐怕也是儿子愤怒的原因,而他,把自己的受伤演给我看,让我也直接体验到这种伤害有多痛……
等他睡着了,我打开冥想。整个身体无处不在的愤怒喷涌流淌。是的。熟悉的画面,熟悉的味道。我和妈妈。我就是那个被怪罪的小孩。我做什么都是错。我们开心了我会错。我关心她了也会错。我的错被放大无数倍压在我的头上,不能翻身……整个身体到处都硬硬的,堵堵的,紧缩着。仿佛在诉说,我是被遗弃的小孩,没有人要我。我才恍然,刚才的大怒,是儿子触动了这个没被我意识到的伤痛。
要是以前,我会把注意力放在释放上。现在知道,注意力在释放上,身体会习惯释放,并不能形成新的我想要的模式。清除旧的印记最好的方式,就是用新的代替它。这个听了好久的道理,终于在这次舞动课上应用它,体验它。
我把疗愈水的能量带入身体。轻柔的,清凉的,清净的水,缓缓流进我纠结的肠胃,僵硬的骨头,封闭的心头。
在腹部,萦绕在愤怒的中心抚慰我的情绪。那个打结的部位一点点松开。最近应用这个方法,越来越熟练了啊。真好。
在心口,太多太多的不信任感堆积着。是啊。凭什么信任呢。你对我那么不好。~突然,我和儿子的事情又冒出来~我又怎知,这不是我和妈妈关系的重复呢。我又怎知,我眼里“迫害”我的“妈妈”的形象,不是我自己心里的投射呢。我又怎知,她不懂得我也不懂自己不会解释,她对我的爱被年幼的我误会了多少。儿子,只是一个镜子,让我看见我和妈妈呀。
这一念,威力有多大。我的胸口,哗的一声开了,那些拥堵,不知道去了哪里。
……
关系就是镜子。
我早已经熟知的概念。我听过看过千百遍的道理。我无比同意的逻辑。却在矛盾发生的一刹那,在日常的生活里,我忘记了它。我只记得自己的对,对方的错。我要教给对方。
而在今天,刚才,我终于用“心”,而不是“脑子”,懂得了:我们彼此的照见;我们彼此,借照见,看见自己;我们,借照见,把爱传达给对方。
借由儿子的照见,借由身体的印记,找到自己,找到以为没有过,其实是被误会了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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