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早餐的女人

       

买早餐的女人

      路边餐已经在街上盛行多年，代替了一部分面店和大饼店的生意，但新时代的年轻人普遍地不做早餐居多，因此，各种早点之间，默契地维持着各自的生计。

　　凌晨五点，她就已经起床了，把炉子上炖了一夜的糯米粽搬上那辆放心早餐的车厢之中。还有牛奶，豆浆和面包，这一切都在隔夜都从放心早餐中心拿了回来。她在做这一切的时候，每家每户的窗户，都是漆黑的，楼群也是安谧的。人们都还在梦乡，或者在时间的催赶之下，做着一个急促的梦。她已经几十年不会做梦了，她的那些梦都是三十多年以前就封干了。这个时候，没有人任何人来打扰她。在她的生活中，只有不停地往前走，默默无声地。熬尽内心深处的最后一点恐慌，和那无边的孤寂，以及一切没有边际的愿望。

　　推动餐车的时候，车子会传出一种轻微的碾压声。那声音似乎是与她的一种低语，车子停放在车站旁边。她每天都会在停放好车子后，拿出一把扫帚，把周围的一块地方清扫一遍。她是习惯干净的，在以往任何一个艰难的岁月里，她的衣衫一直是整洁的。女儿的小辫一直梳得充满朝气，儿子的小球鞋，永远不会像其它孩子一样黑不溜湫。她把一切的时间，都用来做事情，不停地做，做不完的事。这样，她就不会再想什么事情和人了，她就不会伤心难受了。

　　她的低调生活，甚至可以让人感觉不到她的存在。只有当年轻的打工仔，在她的餐车边接走一份份食品时，她的内心才会随着东方的微熙越来越明亮而温暖起来。这种温暖，总在不停地鼓舞着她，今天什么卖得好，明天多进一些。赚了钱，这个月的水电费就愁了，还能给小孙子买点儿什么东西了。三十年真快，一晃眼就过去了。当年，他走的时候，她们的小儿子才孙子大小呀。一个人的日子，有多苦有多难，只有她自己知道，何况，她拖着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当时，她的两个女儿才上小学，而最小的儿子，就更小了。

　　这几十年中，她没跟任何人争执过，她的三个儿女都慢慢长大了，嫁的嫁了，娶的娶了，她把她要做的事情都完成了。可是这样的日子太漫长了，她已经习惯了埋头做事，与那些跟她年龄相仿的人坐在一起，甚至都是不习惯的。那些人是那么喜欢谈论家，喜欢说着子女的闲话，接下来又是东家长李家短，这些事情，她是不喜欢说的，也不愿意听。她喜欢一个人做事，不让自己停下来，她的心已经清静惯了。

　　于是，她后来找了这个放心早餐来做，一方面还能贴补一点家用，一方面减去了她许多的闲聊时间。

　　等上午卖得差不多后，她就推着车子回家了。把自己的衣服洗了，把淘好的一框米泡在淡淡的碱水中。午后，她会打个盹，起来后又张罗着切咸肉，切完，她把就粽叶和赤豆从水中捞出来，冲洗好了之后，就在屋子里包粽子，这一坐下，一直要坐到晚饭前后。这时，儿子会做好晚饭，叫她来吃。吃饭间，儿子把她交待的东西都讲给母亲听，今天要的货都拿到了。儿子是听话的，她可以想见，这么一个不会闯祸的乖孩子，不会有任何让人担忧的事情发生，最多，生活跟她一样，会劳累那么一点点。但是，平安即福，她对生活，没有任何更高的要求。

　　吃完晚饭，她的那一锅肉粽，一锅红豆粽，开始放在炉子煮沸。沸腾之后，她就会把炉子封好，让那一锅粽子在炉子上炖上一夜，明早起来就喷香而滚烫，耐饥而美味了。每天每夜每个早晨，他们那幢楼的人，都能闻到那股香味。那股香味，就是她不事张扬的宣言，更是她如幽兰一样开放的暗香。你们永远也不信，这是一个相貌出众的女人，她朝你一笑，便有两个酒窝，在脸上荡漾开来。

　　每晚，等她封好炉子后，她就累得快散架了。等洗漱完爬到床上，要不了几分钟，电视还没发烫呢，她就已经迷迷糊糊，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又深又沉，谈不上甜美，谈不上满足，但她安心，她了无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