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的12月了,又是一次南京大屠杀的纪念日。
紫金山下的南京大屠杀纪念馆,朦胧在一片烟雾中。似乎南京人都忙于年节的喜庆了,除了早上附近几个学校师生在烈士遇难者陵墓前放了几个花圈,匆匆走后,整个纪念馆中的人似乎少得有些可怜。
老人原以为今天或许是因为天气不太好所以人不多,但这么少的人还是让他吃了一惊。他心中暗想:莫非人们都忘记了几十年前的那场灾难?
走进纪念馆的大门,本来就十分宽敞的纪念馆里,如今因为人太少了,就显得更加有些寂寥。
老人绕着纪念馆的墙壁看了一圈,墙上满是关于那一次灾难的珍贵历史照片。突然老人的眼光停留在了另一位老人的身上——那是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他仰着白头,认真地端详着一幅画,画面中一位年轻的妇女裸露的胸膛上插着一把刺刀。
老人走了过去,站在了白头老人的身边,两个人共同看着这幅画。
“60多年前的那场大屠杀,恐怕经历过的人不多了吧?”白头老人突然说道,他的头仍然动也不动地注视着那幅画。
“除了幸存者和制造屠杀的人,还能有谁呢?”老人用流利的普通话回答了一句,语气中有些让人读不懂的东西。
“可记着这件事的人,又有几个呢?”老人停顿了一下。
“看今天这个样子,”白头老人又淡淡地补充了一句:“记得的人很多,因为这件事都被记载到了历史教科书上。”
“可我知道有日本人正在篡改这段历史。”
“真的吗?”老人说的很勉强,可不一会儿他又说:“可也有一些人没有这样做,他们正在想办法在有生之年,能在受害者面前忏悔,希望得到他们的原谅。”
“可那毕竟是少数,历史不能被假设,更不能被随意改动。尊重历史是作为一个人应该有的品格。”白头老人愤愤地说。
老人突然变了脸色:“可是……那……”
老人一副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样子。
“可是什么?敢做敢当难道还有什么错吗?”白头老人很生气,似乎忘了这个他身旁很有可能和他有一样经历的老人。
突然他又平静了许多,说:“我是一个孤儿,我的父母就在那次屠杀中死去了。我是被人放到了一个树洞里,才被后来的人们所救。我至今都不知道我姓什么,是哪里人。我虽然生存了下来,可我并不觉得幸运,我很痛苦。”
“60多年前的这个地方我是来过的。那是屠杀刚刚结束,我看到一个死去的妇女怀中有一个熟睡的婴儿,我便把这个婴儿抱走了。”
“那么他还活着吗?”
“活着,他应该和你差不多大吧!”
“那么你把他抱到了哪里?”白头老人突然问道。
“这……”
“抱回了家?”
“不是……”
“不是家,那是哪里?”白头老人继续追问道。
“我……我……大概是忘了吧……”
“那么你当时又是干什么到这儿来的呢?”
老人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问,他一时语塞,过了许久他才慢慢说道:“我是一名战地记者。”
“记者?据我所知,当时日军消息封锁得很严密,只有少数几个日本记者,你不会说你是日本人吧?”
“这……”
“中国记者是不可能在这儿的,在当时的情况下。”
……
“那你到底把那个孩子抱到哪里去了?不会是杀了吧?”
“怎么会!我是记者!”
“那你也是日本人,快说那孩子去哪儿了?”白头老人问得更急了。
“槐树洞里……”
“就是那个长在半树腰的洞吗?”
“不错。”
“你莫不是就是那个救我的……”这下白头老人发愣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左大腿上有块红色的胎记,是你当时开裆裤里的大腿告诉我的。”
“这这这……不可能!你究竟是干什么的?!”
“我说过了,我是记者。”
“你说谎,你既然是记者,自然你有能力救更多的人,也可以把我救出来。但你为何却把我放到了树洞里?这说明你的职务只允许你这样做!”
“什么意思?”
“你是日本兵!”
“啊……”老人突然失声大叫,他脸上的肌肉颤抖着,显然是被人言中后的表情。
白头老人吓了一跳,他没有想到自己会说中。
老人突然像泄了气一样,说道:“不错,事已至此,我也不隐瞒了!大佐让我们蹂躏完妇女后,又让我们去杀死他们的孩子。当杀到第五个时,我看见了你,你当时是熟睡在了你母亲的怀中。你的母亲先是被人凌辱,然后又被人用刺刀从后背捅死的。可她在临死时把你抱在了怀中,给你喂奶吃,你的母亲多么伟大呀!”
然而白头老人却哭了:“你不应该告诉我这些,我会很痛苦……”
“不知道你会更痛苦,再说你又那么的追问我。”
“我……我……”白头老人已经泣不成声:“这怎么可能……救我的人……竟然也是我的仇人!”
老人怔住了,许久不再说话。突然他又笑了起来,可也又哭了起来:“我知道我是一把屠刀,可那是曾经。60多年了,我已经整整忏悔了50年了!我不比你少了多少痛苦啊!”
说完,两个垂暮的老人竟然相拥大哭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两个人才平静了下来。老人望着白头老人,亲切地说:“整整60多年了,我终于可以毫无遗憾地去了!”
白头老人也笑着说:“我只愿中日两国人民能够长久友好,让忘掉这些事的人更多得记住它。让耿耿于怀、有意扭曲历史的人能够尊重它。那样的话,我也能够安心地去了。”
“那,我们就一块儿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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