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本文不涉及量子力学的晦涩知识,请放心阅读)
曾经,一位我很倾慕的化学老师讲到课本之外的前沿知识时,常常抛出这样一个疑问:“这究竟是真理,还是人类想象力的边界?”当时的我被这句话深深震撼,但是尚未意识到这句话里深深的追问,和对人类智慧极限的审视。
最近才拿起大名鼎鼎的《上帝掷骰子吗--量子物理史话》。书里许多观念都可以说是“刷新三观”(以前看过一本相对论史话也是,非常推荐)。比如,粒子的波粒二象性:很难想象在实验的严格论证下,一个实物可以“既是这个又是那个”。还有,对于薛定谔波函数的解释(就是有关那只猫),竟然也至今没有一个定论,而最可能的两种解释,一者说“意识”决定了宇宙此刻的构造,另一者就是著名但看似荒诞的“平行宇宙理论”。
看到这里,我们的多少年来日积月累习以为常的观念遭受了惊涛骇浪般的冲击。往日经典物理学的那种典雅简介已荡然无存。也难怪那位曾经最前卫、单枪匹马开辟相对论的爱因斯坦会在听到这些后极力反对,变得“保守”。这也是为什么,在那个物理学云波诡谲的时代,许多物理学家无法接受新的理论而选择自杀。在他们看来,这样的物理学所主宰的,是一个他们无法理解、甚至无法想象的世界。
这是理想主义者的绝叫。人类的认知系统中,想象为最前卫最先锋的位置,如果一件事物甚至超乎想象,那么凭借我们一己之力,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推测它的(除非已经实实在在地接触到了)。
如果真理超乎想象力之外,该当如何?
人类的认知是建立在概念的基础上的。
我们所说的“给别人贴标签”便是如此,以概念概括实体的典型。贴标签确实如有色眼镜,有失偏颇,但是这确确实实能够简化认知,从而在漫长的进化过程中被保留了下来。
清朝一位明君有一套木牌,上面刻着各地巡抚的身份、性格等信息,当各地巡抚例行进京上报前,提前看好各人的信息。由于帝位之人日理万机,必须借助这种手段简化认知,从而节省精力提高效率。
同样,我们拿到一个苹果,也会通过这种“联想法贴概念”的方式对它进行认知(心理学叫“层次网络模型”):它作为我们最经常接触的水果,外观是什么样,气味口感如何;它作为一种植物的果实,界门纲目科属种是什么,又有属于哪一种品种产地哪里;对于医生有何药用价值,对于果农有哪些种植须知、市场价位,对于烹饪者有什么烹饪方法;苹果又在各种文化有何象征,有什么文化典故(亚当、牛顿、乔布斯)。这是我们认知的方式:借助概念。
让我们在回到关于“波粒二象性”的思考中,波和粒子都是我们很熟悉的概念。但是,当无数实验证明物质的本质既是波又是量子时,我们的思维便抛出了一串问号:我不能想象这究竟是怎样一种东西。在真理的面前,人类的想象力仿佛困兽,我们凭借概念搭建的世界观被证明是苍白而不完备的。
放眼四海,又何止科学的真理会跳出我们认知的边界。在哲学上,无数先哲提出不同构架的世界观,这些观念有这不同的核心概念,却总是在这里或那里显得不是那么尽善尽美。木心有言倒挺贴切:“几乎每个哲学家都要落到自己的陷阱中,拿一个观点去解释一切,就就豁边了。我有个比喻:思想是个杠杆,它需要一个支力点。思想的支力点就是各种主义,靠这些主义为支点,思想家的杠杆翘了翘--世界如故。”
说到这里,我们或许就能稍稍理解老子的绝望了。《道德经》洋洋三千言不外乎解答这个世界,但是老子又在最开头写了一句: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他一下洞悉了我们整个人类想象力的边界:概念。超越了这个边界,我们的认知便会畏缩不前。没有微积分的发明,万有引力无法出世;没有对原子内部的认知,元素周期表内核是也只是一团浆糊。
人类文明万余年的蹒跚,概念、想象这些永远是走在最最先锋的位置。就拿科幻作品举例,科幻常常被误解为一种消遣一种逃避,并非如此。科幻文学永远是出于最先锋的位置(这里不与哲学进行对比),它展现的是人类认知的最前线:想象。诚然,科幻中预测的未来往往不是未来真正的发展方向,从而使它显得虚无缥缈,但他却展现一种未来的可能性,一种我们平素难以想象的世界。那个世界展现给我们可能性,告诉我们“其实还能如此”,并诱发着我们向着未知的真理、无限的未来前进。这些,才是科幻的真正力量:想象。
(后记:流浪地球大火促使我又重燃了科幻的热情,在看了大刘气势如虹的《朝闻道》后,我深深体会了字里行间“吾将上下而求索”的意志,这才点燃了翻开量子物理的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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