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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裳的爸爸的苦难才刚刚开始。原来它不再裳母亲身边上班，她只是隔三差五地跑去吵闹，调回来后天天见面，裳母亲内心积攒了那么多的怨气和愤怒，仿佛是汹涌澎湃的洪水突然决堤了，一股脑地冲泻下来，不淹没村庄和乡人不罢休。每天早上，裳的母亲起床第一件事情就是搬一条板凳坐在自家门口，数落裳爸爸的不是，他的不忠他的不义，然后逼问他的情人都是谁，有几个，家在哪里，都到什么程度了。裳爸爸从不理她，只是埋头做早饭，呼唤两个女儿起床。他越是不理她，她就越是生气，然后嘴里就涌出一大堆难听的话，哪里不堪她往哪里骂。裳居住在一个供销社的院子里，房子紧凑，所以裳母亲每天的必修课邻居想不知道都难，开始时是怀着极大的好奇心，想窥探别人家的隐私，后来听腻了，不禁可怜起那个相貌堂堂的裳爸爸起来。有胆大的跑出来劝裳妈住嘴，摊上这么个丈夫，该心满意足，不要天天折磨他。这一下子算是捅了马蜂窝，那个泼妇变了脸，凶神恶煞地抢出来，痛骂好事者说，你是闲炒萝卜蛋操心还是咋的，看中我家那个，心疼了不是，有本事拉你家去。老娘还不稀罕了。胆大的立刻吓得噤若寒蝉，再也不敢相劝了。所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如此，这污言秽语就像是一盆永远泼不完的脏水，脏了所有人的耳朵。有人暗暗说，这个老妇人一定是疯了。被自己的疑心逼疯了。裳小时候和妹妹从来不到邻居家串门，一放学就乖乖地进门写作业，爸爸也从来不发脾气，和颜悦色地做饭，母亲一张愤怒的脸仿佛就没打算换过，看见啥就想上火，就想骂人。
裳记忆中有一件事情 ，发生在隆冬天气，天都黑了，父亲竟然没有回来。母亲气急了，在家里扔盘子扔碗，训斥着姐妹俩，让姐姐出去找爸爸。妹妹站在大门口伸长脖子望。终于看见爸爸缩着脖子手拢在袖口里低着头回来了。妹妹一把拦住爸爸，如此这般地附耳说了啥，爸爸惊愕地看看灯光稀疏的院落，愁云惨雾般的夜气弥漫开来，他知道这个夜晚他定然是不好过。所以他转身离开了。
姐姐跑得气喘吁吁地回来，报告说没有见着父亲。母亲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甚至扑过去恶狠狠地扇了裳两巴掌，说她一定是偷懒，外面兜一圈跑回来的。裳嘴角立刻渗出血来，满脸通红地争辩，我去了的，商店都关了门的。那他又跑哪里去了？是不打算要这个家了吧。不行，我要出门找去。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妹妹偷偷跟姐姐递眼色。待母亲气急败坏地出门了，两个女孩子才相互间传递了消息。父亲躲到亲戚家去了。
谁知母亲也寻去了。把人家的茅房都看过了，又撂下话说如果后来说出来藏在他家，这亲戚也没得做了。亲戚只好发誓说绝对没有私藏。她才骂咧咧地走了。爸爸藏在亲戚的床底下，吓得面如土色，浑身直打颤，双手合十说，感激不尽。欲要回家，被亲戚死拉住勉强歇一夜，明天的事情就不管了。第二天上完一天班才抽身回家，只是说单位临时要进货，母亲盯着他眼睛欲扒开他的脑袋找出他的秘密似的，盯得他发毛，最后还是不信，又如出一辙地坐在客厅三把眼泪两把鼻涕地骂了一回，才算完。
就是这个可怜的裳爸爸，无端被自己老婆毁了前程倒罢了，可这天天的辱骂，哪一个正常人受得了如此的凌辱，据说后来一个院住着的邻居但凡有地方住都找借口搬走了，心里说惹不起我躲得起，老子不奉陪了。可那两个可怜的小姑娘怎么办?那个被骂得体无完肤的爸爸怎么办？谁也无法可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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