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中期,在某市的城郊交汇地区,曾有一大片的民居,这是政府建的安置房。
清一色的砖瓦平房,四五户组成一条胡同,而一条条胡同如同一块块整齐的棋子,顺着坡划分几片摆放着。
闷热的夏季午后,胡同口的槐树上知了叫得断断续续,胡同里四户人家都门窗大开。
在第二户门口荫凉地面上,铺着一张已经磨破了边的草席,一个小姑娘趴在上面似乎在写作业。
她看起来该有十岁了,不大的小脸两只眼睛占了不少地儿。
"小夏,给你留的稀饭都要凉了,快来喝了吧。酷夏不吃饭可不成,你都瘦成啥样了”?
裹着小脚的奶奶站在屋里大声说着。小夏仍趴着没起来,她不是酷夏,是在自己偷偷难过......
二
在奶奶眼里,这个长得漂亮的孙女不太好养活,刚能吃饱肚子的日子她还能偏食。
这也不吃那也不吃的,遇到哪顿饭菜稍不对口就宁肯饿着也不吃饭。
奶奶常对邻居们说:“唉!我这个孙女天天吃鸟食,神活着”。
神活着的小夏,在六七岁时喜欢蹲着看蚂蚁。
她把奶奶给的饼干掰下一小块,搓成小粒,洒在门口的石板上,等待着蚂蚁来发现,再等待着它们来聚集。
小小的黑色蚂蚁们聚齐后一起分裂饼干粒,然后每个头顶着一点点白色的沫沫,急溜溜循着方向奔跑,跟着它们就看到了一圈圈细沙围拢的蚂蚁窝。
小夏蹲在蚂蚁窝那里,想看看小蚂蚁的爸爸妈妈是个啥样。这一蹲是任谁叫她都不会搭理。
小夏家前屋有个哥哥曾被蚂蚁伤过,他害怕小夏这样招引蚂蚁,生怕一个不小心再受伤。
趁着小夏不注意,他点燃一把干草烧了蚂蚁的窝。
看到烧成黑点的蚂蚁和被铲平的蚂蚁窝,小夏很生气。
想到蚂蚁妈妈爸爸带着孩子们惊慌失措地逃窜,它们在火里痛苦地逃无可逃。
她联想到前年,自己发觉被爷爷和哥哥遗忘在动物园时的恐慌。她还记起去年冬天要看哥哥生炉子,被蹦出的火星烫到手后自己的疼痛,不禁哭出了声。
奶奶安慰着她:“快别哭了,让爷爷去给你买几只小鸡养着”。
三
大纸盒里,四只嫩黄色毛绒绒的小鸡,让小夏暂时忘记了蚂蚁的悲伤。
看着小鸡瞪着萌萌的眼在盒子里走来走去,她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去触摸,毛是软软的滑滑的,但它们的腿和爪子太细小了,都不敢用手去碰。
“奶奶,为什么把它们放盒子里,还要撒蒸熟的小米喂?”
“它们太弱小了,风大了呢就会被吹坏,吃的食也要软一点才能消化”。奶奶耐心地和她讲着。
晚上一直到确实睁不开眼睛了,小夏才离开盒子那儿上床睡觉。
“奶奶你快来看!快点!快点!"正在忙着做早饭的奶奶,听到小夏带着哭腔的叫喊。
盒子里,一只小鸡侧倒着,脸触在地下,一动不动。奶奶把它从盒子里拿出来的时候,小鸡的头才又抬动了几下。
"看这样子,这只小鸡怕不行了,得单独放着”。奶奶说着找了个空盒子,将这只小鸡扣在里面。
“奶奶,它不行了能怎样了?”
“就不能吃饭了,也不能站起来,那它就要死了”。
听了奶奶的话,小夏又接问:“奶奶,我要是不吃饭,也会站不起来? 会死吗?”
“你这个孩子,瞎想些什么”看着奶奶不悦的脸,小夏不再吱声。
那只小鸡到底是没有好起来,妈妈下班回家,把死去的小鸡埋在院子里那颗月季花树下。
那一年,那颗月季树的花开的又大又多,色泽鲜艳极了。
小夏还会去看蚂蚁,还养大了另外的三只小鸡,只是她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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