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里的

作者: 手卷梦 | 来源:发表于2018-08-05 20:08 被阅读17次

    时间里的

    生的极限从来都是清晰的,活着的人,倘若没死,总是有个确切而充分的理由。于我而言,我的这个理由却不怎么充分,以致我无法心安理得地继续活着,所以今天我想在以前五十年里找到足够的证明。

    为什么必须是今天?昨天为什么不做?又或者明天做不行吗?事实是今天,昨天,明天,我只能在今天去深思沉吟,其它的日子我宁愿沉睡。

    今天,九月二十九。

    每一次我看着没有铁栏固定的窗,我总会疑心有人会掉下去,每一次我都想装上铁杆,就算没有铁杆装上木条也不差。但人总是越是简单随手而为的事,拖得越久,也就越无法去做,总觉太过简单,乃至后来没机会再做。

    你从窗口跳下去之后,我呆呆看着那窗,窗子总是嵌着灰色的雾,远方太远了,无法看清。后来我很不愿离所有的窗太近,尽管后来的窗都是有粗得过分的钢条,所以你曾说过世间所有屋子都似狼群里关着羊的铁笼子,矛盾又统一。我总觉窗那儿有个人在等我,是我无法拒绝的等待,九月二十九日,那是个充满诱惑的日子。

    仿佛世间所有出口都在窗那里,那里的空旷令人发寒,似往前迈一步就是无尽深渊。

    "哇哇"有婴儿哭声传来,你跳下去之前我们的孩子一直在沉睡,他什么不知道,他不会知道永远失去,也不会庆幸获得,他是饿了,孩子哭声越来越大。

    哭声?在前一个小时也是有的。你压低着声音哭泣,使劲扯着厚厚的日记本。

    "你为什么要看呢?为什么要看啊!"你一页页撕下日记,又将日记撕成小小碎片,口中不住喃喃道

    我手足无措,嘴里涩感牵动舌头道"对不起,对不起!原谅我小英"

    "不,你都知道了!我是个心如蛇蝎的女人,哈哈,又是个破鞋,你为什么要看呢”你将头上帽子扔掉

    ,冰冷看着我。

    "我不介意的,小英,听话,我们有了孩子把过去忘掉好吧,从头开始”我走过去拉住你撕日记的手,急切地说。

    你甩开了我的手,用奇异的目光盯着我用奇怪的口吻道"从头开始,做梦呢"你的表情狰狞起来。

    "我们还有孩子,你看看我们已经有了孩子"手指着孩子我说

    你却突然发了狂,大声道"孩子,早被我掐死了,那个孹种该死,你朝着孩子的床走去,我赶紧扑到孩子的身前,你却从容将之前扔掉的该死帽子,端正的戴好,像从未看见我一样,径直走到窗前停住了,你转头目光没有焦距,眼中有奇异的光流动。

    "不要,不要啊"我歇斯底里的叫声中,你纵身一跃,彻底不见了踪影。天黑了,倘在床上无力的我,总想着你会回来,孩子哭累了,睡去了,我想你走了,至少世上多有一个人为你哭,多么愚蠢平风的我啊。

    你不会再回来,如果当时的我不是那么愚蠢,愚蠢到用孩子剌伤了你,你会活得更久些。若倘使有个如果,我不会用在此刻,我会用在更早的时候。

    更早的时候你很快乐,我也如一如地温和,我很好奇每晚你都在灯下的笔尖是在写些什么,从不懈怠的专注甚至神圣。

    因为顾城,所以喜欢诗,所以你也养成了总戴帽子的僻好,我总是深恶痛觉,我总以为戴帽子不怎么随和,尤其是在烈日炎炎的夏天

    你依旧戴着帽子。

    "你在写诗吗?”你喜欢诗,你也写诗。在我恍眼看到封面上的写着"赎"字的时候,我好奇的问。随口又颂读最你写的冬之风。

    冬之风

    悲哀从不该发生在春天

    春天有春风

    尽管我看见忧郁孩子的笛声

    它只有两分钟

    剩下只有欢笑嘻闹

    可我真的听不到

    聋子就不必伪装去倾听

    所以我竭力感受你的愤怒的呼吸

    你在恐惧

    你在颤抖

    未来,来吗?

    从冬天风里来?

    我已在失败里坦诚

    苟活在命运的笼子中碱默

    望着有一天铁栏冰冷地生锈烂掉

    后来,我错了

    你藏在春天里很久了

    不曾在冬天的风里

    那只是你最后的嘲笑

    从那里我知道,我死的日期

    "哦"你漫不经心的回答着,尤其你生孩子之后,总是良久坐在灯前却不着一字,我有些心痛,却不知你在想什么。

    "我们出去散散心吧,好久都没一齐出去了"我询问着你,你勉强的笑了笑,说

    "好啊"

    和你无味聊了两句,你的神色却有些慌乱了起来,急匆匆往回赶,你的身后跟着个老太婆,我正想赶回去,却被一个年青男人拉住胳膊

    从他那里听到了我宁愿从未听到的关于你以前的事。

    我听见梦破碎的声者,温和丈夫,贤慧的妻子,正沉睡的孩子,像是面破碎的镜像,再也拼凑不完整。

    我急匆匆赶到楼下时,老太婆蔑然看我一眼,趾高气扬走了。窗户里伸出长长厚子的人看热闹的人很多,他们意犹未尽收回脖子,活像只王八。

    门已经锁死了,我敲了隔壁王婶的门,两家窗户很近,我想爬回去。王婶见是我,欲言又止,最后终说了句安慰的话。

    她说,"劝你媳妇放宽心,死老太婆乱侮人清白,真是老不羞”

    我并未做过多回应,只是爬回家中时,见你躲在被子里,绻缩成一团,双手捂住耳朵,我上前抱着你小声的说

    "没事,都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

    你哭累了,睡了过去。我正想将孩子抱到床上时,突然却想起那个年青男人说的话。

    "她曾是我嫂子,她掐死了自己的孩子,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她还害死了我哥”

    我怔住了,暗怪自己怎么信那些无稽之谈,也许是认错了人罢了。

    我无意识走向你经常书写的桌前,桌上是那本你经常写的笔记本,书封面上描着一个赎字,一翻翻到最新的那一页。

    九月二十日,阴

    树枝因疏忽使得我见月而月不见我亦不见树枝——顾城

    今天,我看见沉睡孩子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我承认我不太喜欢孩子,但明显来看我是高兴,为他生下这个孩子。

    我相信第二个孩子是幸运,而非灾厄。虽然对第一个孩子我是如此冷酷让他自生自灭,但我绝不后悔,只是亏欠了太多,内疚但不后悔。

    九月十九日,晴

    她的眼睛是晴空的颜色

    她永远看着我

    永远看着

    绝不会忽然掉过头去

    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

    我想涂去一切不幸

    我想在大地上画满窗子

    让所有习惯黑暗的眼睛

    都习惯光明

    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

    我希望每一个时刻

    都像彩色蜡笔那样美丽

    ——顾城我又做了噩梦,又恍乎听见男人挥动皮带抽打的呼啸声,叭,叭,叭,直响不绝抽动声,桌上又是狼籍的空酒瓶在地上滚动,旁边摇蓝里孩子不停撕心裂肺地哭,我抱着头望着那个男人恶恨恨甩着皮带。他打累了,又沉沉睡去。

    我想我这辈子完了,从我赌气离家出走那一到开始。我总以为这是个梦幻的国度,我终于可以自由做想做的事,但没有人告诉我那一个个用美丽装饰的陷阱,也没有人告诉我怎么看穿虚伪的面具。

    所以当了未婚妈妈,家里再没有正眼看过我。

    他们说"懂自爱才会有人爱"

    所以花言巧语我以为是誓言,所以十八岁的我当上了母亲。

    有一天,我冷冷看着他醉眼朦胧摔东西,尽管当他抱起孩子时,我也只是冷冷看着他,孩子哭了,最后哭声停了,一切都结束了。

    他们都说我是个疯子,掐死了自己孩子,我是疯了,哈,哈,哈。

    日记掉在地上,我拣起来,你醒了,漠然看着我,眼神冷冽。

    "你看了,为什么你要看呢?"说先你站起身,从我手中抽走日记,锁在抽掘中。

    "我不介意你的过去,也不曾问过你,我以为你会在某个合适时间告诉我,没关系。我们从头好好开始好吗"我无法接受这样的你,但我想会习惯的。

    你冷笑着望向我,神经质的说。"你在害怕我吗?我是个疯子"

    我无法回答,我是个平凡的男人,无法处理超出自己能力的事,也会害怕,也会犹豫不决,我低头不语。

    之后,你终日不语,每一次出门背后都有人在指指点点。

    "我们搬家吧!"

    "不,为什么要搬?你害怕了,你害怕流言,你害怕变成破鞋的丈夫,狠毒女人的丈夫”

    我茫然听着刻薄语言,想着往日温柔如水的你,到底从哪儿开始不对,为什么变成这样,上帝没告诉世人,天堂和地狱距离如此的近,地狱里也有如天堂

    的美好,甚至于更好,如此一来,不明所以的人才会深陷其中。

    往日的你,在你没怀孕之前,你还习惯夹着细长女式香烟,姿势笨拙并不优雅,但我并没有怀疑你手中慢慢腾起的烟雾的真实性。

    那之前每一次拥着你,我都会递给你支烟,甚于每次拥着你,我都会认为自己是否太过平凡,你像个梦般不真实,所以我不想问你的过去。

    "我们结婚好吗?"我试探着问

    "哦,等等看吧”

    你吻住了我的唇,我拒绝不了你热烈的温度,只能沉沦。

    你总说我像个孩子,但你其实更像个孩子,我轻抚你已见长的头发,你散躺在我胸前,听着我说十五岁时,偷偷看着你扎着马尾站在湖边。

    你告诉我,大海宁静得像湖。

    你这辈子都未见过辽阔的海,看见了湖,便可想象海了。

    九月二十九,你生日,你说

    "除了我,你还有谁”

    "我还有你"我答道。

    (二)

    其实我也没有见过海,包括没有你的二十年,孩子像我一样平凡,他不喜欢诗,更不喜欢顾城。所以当他成为一个平凡的男人时,我很想找一楼顶,平静抽完一支烟,去你去过的地方。

    像你一样,我转过头,那是个陌生高楼林立的城市,没有二十年前丝毫影子,我茫然思绪中又浮起那个孩子,他无数次问起妈妈,我总是说,妈妈去找大去海去了,最后他就不问了。

    我从未告诉他这个世界充满的恶意,那铺天盖地恶意会将人击溃,解释等同于掩饰,但我告诉他,人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你要逆来顺受,最后就算爬着也要爬到终点,无法承受,就关掉感观,慢慢走。

    他天真的说,最后大家成了一个人。

    我转过头走下楼顶,我想我该去看一眼海。

    当我第一次踩在沙滩上时,并没有多震撼,除了腥咸海风,它多像湖,你没说错。

    我沿海岸线走了很久,总想找到两处相连的孤岛,你说我们是两座孤岛不能相连,我笑你太迂,虽然海面上不相连,但海下面未必不相连,你若有所思。

    回到我熟悉而你陌生的城市,坐在火车上,车窗外风窗总在飞走,我回头,看见你在窗前跳前一刺转头目光流转,我明白,但凡有一丝活下理由,你绝不会走到那步。

    我想我还会活很久,五十五岁,六十岁,一百岁……。

    《时间里的》

    那时你只有18岁第一次看见你

    你扎着长长的马尾面朝大海

    那时你爱顾城的诗也学他总戴帽子

    你总说我是个任性的孩子

    那时你21岁了为自由剪去你的长发

    你不相信天是蓝的装聋作哑

    你总爱站在窗子前诉说你昨晚做过的梦

    你说会梦见我我不相信

    那时你25岁了我们赤裸在床上抽烟

    你说我们是两座孤岛不能相接

    你吹灭最后的蜡烛轻轻亲吻我的眼

    你说亲爱的我不在了你还有谁呢?

    那天是你30岁的生日重新留起了你的长发

    向窗下洒你的日记沉默不语

    你说害怕别人看见它应该把它们撕碎了吧

    你跳下去了很久没回来

    亲爱的你还不回来天已黑了

    天黑了亲爱的你去哪儿了

    亲爱的你还不回来天已黑了

    天黑了我们的孩子睡着了

    亲爱的你还不回来天已亮了

    天亮了亲爱的你去哪儿了

    天亮的时候你还没回来

    亲爱的我们的孩子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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