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市场经济的大潮波涛汹涌,神州大地瞬间进入了全民经商的时代,那真是搞原子弹的不如卖山药蛋的、拿手术刀的不如拿杀猪刀的。吕可打死也没想到自己这辈子会和月饼产生点什么关系,更没想到自己卖那劳什子月饼比武大郎卖烧饼的时间会更长,而且是产销一条龙这种。很多年后吕可心里嘀咕着:“我本秀才,奈何卖饼?”。
想当年大学毕业生还是香饽饽,学汉语言文学的吕可分配到一个省直企业工作,好好的做局办室秘书不挺香吗?还非要上竿子下海,自己找局长申请到局里新开办的一家星级酒店工作,结果秀才变成了卖饼的。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话说当年局办室同时分配来两个大学生,一个是他另一个是杨宁。 吕可比较听话,执行力强,杨宁干活的主动性略差,这一对比就让吕可有了更好的人缘。没事的时候吕可会和收发室或者食堂管后勤的阿姨闲扯聊天。
办公室有一正两副三位主任,主任老梁是搞技术出身的干部,他负责办公室的全面工作,主要是配合局长推进重点项目重点工作,一般事务他习惯做甩手掌柜,都丢给两位副主任。管文书档案和机要的郑副主任是一个中年女性作风严谨,工作认真细致,原来是局团委书记。管行政后勤的苏副主任性格开朗,处事干练,八面玲珑,口才特别好,人称苏二炮,社会经验极其丰富,吕可的工作除了打打杂跑跑腿,主要任务是协助苏副主任工作。
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1991年的春节就要到了,单位决定给职工们发点年货,局领导研究决定每个职工发两斤木耳,当然还有猪肉水果粮油什么的,为了落实这项工作,苏副主任交给吕可一个任务:采购的数量和价格都已经谈好了,总计十五万元。吕可带一个司机到500公里外的金城把木耳拉回来,同时把货款支付给对方。
这可把吕可给吓着了,在1991年,别说十五万元现金巨款,就是一千五百元他也从没碰过啊,吕可一个月的工资是一百二十八元,这十五万相当于他当时一百年的工资呀,当时的钞票最大额的是十元,这一扎扎十元大钞装满了一个军用书包。但是吕可没有表现出慌张,一大早他就抱着扣得紧紧的书包和车队司机老吴师傅一道,开着五十铃双排座货车径直岀发了。一路上,吕可把那一书包的钱捂得紧紧的,生怕搞丢了,若干年后吕可觉得自己抱儿子都没那么紧张过。
由于路途太远,那时的路况也不好,不像现在高速公路四通八达,车子一路颠簸到半夜12点还没有办法到达目的地,司机老吴师傅接连开了十多个小时的车,实在是支持不住了,就决定在距离金城50公里外的一座县城过夜。他们找到了县政府招待所,要了间双人房住了下来。由于人生地不熟的,身上又带着巨款,吕可心里有些忐忑,吴师傅看出了他的紧张,便和他一起搬了沙发和桌子顶住房门,顶得严严实实的,一老一少这才各自上床。吕可本打算一夜不睡坚持到天亮的,可能实在是太困了,他抱着那个装钱的书包不知不觉地睡着了,老吴叫他起床的时候,窗外天已蒙蒙亮了,醒来时吕可依然紧紧地抱着书包。
一老一少急忙下楼退房结账,然后在路边吃了米粉又继续往金城方向出发。
到了金城后,他们到了兄弟单位,通过门卫找到负责对接的的行政科长老章,一个中年汉子,四十出头,身材魁梧,有一米七几的个头,国字脸又略微有点偏圆,说话语速很快。本来国字脸给人的感觉一般都是忠厚老实,但吕可总觉得老章的眼神有点高傲和狡黠。
吕可和老吴原以为在金城就可以把事情办完了,但老章说,这些木耳他虽然联系好了,但货仍在山村里,得自己开到山里面的农户家里去拉,他开车负责在前面带路。
吕可心想,出发前苏副主任已经交底了,所有的一切,他们都已经谈好,自己只管提货和给钱,应该也不会搞出什么幺蛾子。于是吕可和老吴只好乖乖的跟着对方进山,又跑了一个多小时的山路,在山脚下一个偏僻的村庄,总算到达了取货的地点。可是问题来了,村民准备的木耳整整装了六大麻包,还是超大型的麻包袋,装得鼓鼓囊囊的比人还高,重量也比原来说好的多了三分一,好家伙,这货款就比原计划的多了好几万块钱,吕可带去那十五万根本就不够用。
那时候还没有手机这些移动通讯工具,山沟里的村庄也没有电话,吕可没法请示苏副主任。他不断的道歉说自己带的钱不够,实在是对不起了,坚持按原来说好的数量提货,请领导多多体谅。
可是任凭吕可怎么解释和道歉都没有用,这令老章很不耐烦而且态度变得更加强硬:
“人家老乡准备都准备了,也不可能精准到一斤一两的,要么全部拉走,要么你们就空手回去。”
究竟是空手回去还是把多的一起拉回去?吕可心里嘀咕着:这多的又不是一斤一两,是上千斤好不好?不是说是兄弟单位的人吗?这不是强买强卖吗?这他妈究竟是敌是友啊?事出反常必有妖啊!可是自己人生地不熟的,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吕可一时难做决断,用眼神求助地看向老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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