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龙妈生气,大龙爸也跟着不高兴。大龙尽量躲着他们,晚上看电视到深夜,白天睡到自然醒,吃完饭扔下筷子就走,钻到楼上吹空调看电视。他像草原上的野兽,只在天黑以后才出来活动活动。
这天早上,大龙还没有睡到自然醒,就听见爸在楼下喊他。到了楼下的时候,爸妈都在楼下张罗生意。今天逢集,这个小镇每隔一天逢一次集。整个街道都浸在泥水里,大龙迷迷糊糊地记得昨夜下了一场雨,赶集的人们都拎着裤管走路。大龙妈训斥道“几点了还死在床上?我和你爸都忙死了。”
“去给西边的豆地打除草剂。”大龙爸说。不知他怎么就突然想起了这事,不过肯定是冲着大龙来的:“喷雾器在货架后面。”
大龙妈却说:“都快晌午了,还除什么草?”
“这才几点就晌午了?那点地方,屁大功夫就完了。要么天天在家养膘?”
大龙妈这才听懂了大龙爸的意思,转说干干活也不错。其实两口子都清楚大龙根本就不是干活的料。大龙虽然出生在农村,天天在田间地头跑,可是从小到大没有正经干过活。大人干活,他就是凑个热闹瞎捣乱,不帮倒忙就算是帮了大忙了。
大龙爸从货架后面翻出喷雾器和水桶,扔在了门口。大龙妈翻箱倒柜地找出两件旧衣裳。这就算是干活前的准备了。
出发前大龙妈叮嘱说要背着风走,不要迎风走,打药的时候手放低点,要不然容易中毒。大龙接过药水,把喷雾器甩到背后,拎着水桶就哐啷哐啷地上路了。
他家豆地就在小镇的西边,往前走不远,拐个弯就到。到了小路上就有意思多了,路边的青草上缀满了亮晶晶的水珠,打湿裤管又刺挠得脚脖子痒痒。沟渠灌满了温暖的雨水,草丛里不时传来虫子节节的叫声。刚下过雨,野草就发疯似的长。田野里到处都青翠欲滴,没有一点泥水景象。大龙不明白人们为什么热衷于四处喷洒刺鼻的农药?为什么要“斩草除根”?草是多么好看多么美丽的东西。
到了豆地,大龙放下喷雾剂到沟里取水。大龙灌满一桶水想往路上提,不想雨天刚过,沟沿很滑,一桶水还没拎上来,就摔了个狗啃地。桶沿卷起的铁皮划伤了手指,剜掉一小块肉,顿时就窝成一片血,大龙赶快塞到嘴里吸吮。这下麻烦了,还没开始干活就划破了手,待会怎么打药?大龙晓得这农药可不是闹着玩的,皮肤上沾着一点都会不舒服,别说伤口了。他很怕自己待会晕倒在豆地里,或是心里犯恶心口吐白沫——所有这一切都是农药中毒的症状。可是这个时候就回去不是找骂吗?还没有开始就回去了,还不知道爸妈怎么嘲笑他呢!那岂不是留下了笑柄?这个时候回去肯定是不行的。想了一会,大龙决定还是把活干完,横竖注意点就行了。于是随便捡来个塑料口袋,在水里洗洗,在手指上缠了一圈又一圈。
配好药水,大龙才发现药水配多了。喷雾器灌得满满的,根本背不起来,只好又倒出半桶。喷雾器刚背到身上又发现喷雾器的背带太细,背带深深地咬到肩旁的肉里。站着还没一会就觉得两手发麻,涨得脸红脖子粗。大龙不禁怀疑这是爸故意整他,这么细的背带谁的肩膀也受不了。大龙只好微微低着身子,把药水的重量从肩上转移到背上。
这个姿势打药可不舒服,汗珠立马就挂满了额头。
打药要走慢点,不然药量不足除不掉杂草。大龙在豆地跌跌撞撞地挥舞着喷雾杆。他很仔细,一边打药,一边回想别人打药的姿势,总觉得自己的动作很僵硬……一阵风吹来,草帽飞走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小镇上赶集的人们渐渐散去,就要罢集了。大龙妈因叫大龙爸去地里叫大龙回来吃饭。大龙爸说难道他自己找不到家?大龙爸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明白大龙不是干活的料,那点活不知要忙到什么时候呢。于是起身去找大龙回来吃中午饭。到地头的时候大龙爸气得差点晕过去。
“回来——”大龙爸呐喊道。
“就快完了——”大龙在豆地那头高声应道,还只顾忙。大龙心想,爸妈你们也太小看我了,这点活难得了我?
大龙爸近乎咆哮了:“这是别人家的地。”
一时间大龙发现自己糗大了。他茫然地看着这一大片豆地,也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区别,心里不禁就七上八下起来。
大龙爸双臂环抱站在地头一语不发如一尊塑像。
大龙呆站了一会,爸仍然没有发话。大龙这才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去。大龙走近了,大龙爸劈头盖脸地骂道:“自己家的地都不认识,你还能干什么?地头有个水沟,你不知道吗?你看你还能干一点人事吗?”
大龙低头不语,只顾收拾东西。这下真是糗大了,还不如刚才划破手指的时候就回去呢。忙了半天都忙到别人家的地里了。大龙爸转过脸去,好像两只眼睛很不愿意看儿子似的。田里静极。
大龙指着刚才他忙了半天的豆地,问:“这是谁家的地?”
“走走走,快别丢人现眼了。”大龙爸扭头走了。
大龙把桶里的药水全都倒了,背上喷雾器,铁皮水桶又哐啷哐啷地响起来。大龙爸远远地走在前面,不时地背起双手,侧过身子站立一会,好等他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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