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门口有一条路,叫迎宾路。
迎宾路是西沙路的第一段,与通往海上田园的民主大道相接,呈一个卧倒的T字。这条路,我来来回回走了近十年。
第一次踏上这条路是为求职。刚来到深圳便遇上了全球性的金融危机,我在沙井辗转一个多月都没能找到工作,兜里的生活费也已所剩无几。在路边的树阴下,我见到一个卖西瓜的摊位。冰柜前面斜靠着一张发黄的硬纸皮,上面用黑色大字写着“包入厂,女200,男400”。老板是个中年大汉,皮肤黝黑,腆着和那西瓜一样圆的肚子,正在一张靠椅上闭着眼睛打瞌睡。
“老板,我想进厂。”
“想进哪个厂?”大汉眯着眼睛,望了一下。
“都有哪些厂啊?”
“三洋、联能、宏辉、大河电工、欧达可、YKK……随便什么厂都有。”
“哪个厂好一些?”
“三洋、宏辉加班多,伙食好;大河电工厂不包吃住,要站着的上班;其它厂都包吃包住,随你挑。”
老板说的这些工厂中有些厂我已经去门口打听过了——暂时不招工!大河电工的名字听着挺奇怪的,还好这个厂我还没去过。试试吧,万一进去了呢?然而,电工这词,浮现在我脑海的是那老家的李叔,爬着电线杆抢修线路、查电表、收电费的样子。这曾让我不禁犹豫了一下。
确定了是大河厂,再交了钱后,大汉让我自己打电动车到天宝门口,可他却开着自己的车子先走了。他不会为二百块卷款潜逃吧,我心里七上八下的。可是,钱都已经交了,如果我现在打退堂鼓,想必那200块就是打水漂了。
我拦下一辆电动车,让师傅带我寻到了这个T字路口。这里一边是一人多深的杂草,郁郁葱葱。矮墙到处是豁口,砖块散落一地,但依然坚定地守护着一方荒草。另一边是天宝购物广场。那招牌在烈日下,煞白煞白,刺目耀眼。顺着道路往里走,左手边是顺达、百得,右手边是大河、长宏。这里便是迎宾路口。
目光再次搜索,我寻到大汉和他的车子。他告诉我:一切安排妥当,你就说“是黄玲的老公介绍的”就好。入职考试是在一个食堂里进行,整个过程像是走过场一样。监考官是位年轻漂亮的女士。她眉目清秀,披着一头酒红的大波浪卷发,脖子上挂着工作证(黄玲),身穿白色衬衣,黑色一步裙,脚蹬一双光亮的高跟鞋。分发完试卷,她就噔噔噔地离开了。一百多名考生在一起做题,有的人甚至处乱窜找答案。再次见到监考官时,她来收试卷,然后通知大家明天过来上班。
和其他人聊天时我才知道,竟然有多数人没有交介绍费。而我那用200块钱买的通关口令一直也没能派上用场。不过,让我感到安慰的是选择大河是对的。原以为工厂里全是男人,可现实完全颠覆了我的认知。这里是女子的天下。两千多人的工厂里百分之八十的员工为女子。就连男厕也仅设有两处,一处挨着办公室,一处靠近生产车间。工厂是日资厂,总部在日本,以流水线作业为主,生产汽车配线。在汽车逐渐盛行的时代,金融危机对大河电工的影响相对要小。
接下来的每天,我每天都会在这迎宾路上走过。迎宾路迎来了我一个又一个崭新的日子。
小吃摊的风光
早上,四车道的迎宾路成了厂门口热闹的早市,人流加上车流让早市变得熙熙攘攘。各式各样的小吃摊位骤然地出现,有陕西的肉夹馍、河南的煎饼馒头、武汉的热干面、土家千层饼和油洋芋、广东的发糕烧麦,还有豆浆油条、玉米面条……
我最喜欢光顾的是大饼和糯米饭的摊位。卖大饼的是一位穿着旧布衫的河南老头。烤饼机很大,放在小三轮车上,满满地占据了所有空间。和三轮车并排的是一张桌子,上面放了一大团和好的面和许多个面饼。他一个人,一边煎饼一边卖。那时的饼很实在,大而且厚实,五毛一个,做早餐刚好。
糯米饭里不只是有糯米,还有香干、豌豆、香菇、肉末。一块钱可以买到四块儿火柴盒大小的糯米饭。老板先将混合好的糯米饭均匀铺在一口大锅里,用锅铲压实,然后,翻过来,再放点儿油稍微煎一下,接着用刀在锅里切出均匀的小块。这糯米饭不光好吃而且耐饿,所以围观等着买的人特别多。如果没买到这一锅,就只能再等下一锅。
一天早上,一辆白色的轿车突然在路中间停下。从车上出来几个彪形大汉,他们拿着棍棒气势汹汹地来到一个包子摊位,恶狠狠地将包子和蒸笼扔到路中心,推倒锅炉。光天化日下的施暴行为引来了无数人围观,并为摊主抱不平,可这摊主却怔怔地在一边看着。
听了议论才知道这小摊主没交保护费。根据摊位大小,摊主每月需交管理费三百到一千不等。可即便是这样高额的管理费,还是有很多摊主争着抢着到这里来。事发后的第二天,我看到包子摊的老板正忙着招揽顾客。
边走边吃成了员工们早餐的习惯。对于员工来说,吃了早餐便有精力了,无所谓是否营养健康。如果没吃,一个上午便打不起精神,像少了个事。我有时会选择糯米饭、杂酱面,有时选择大饼、包子。若是每天一款早餐,这一轮吃下来大概也得要吃上一个月吧。
工厂的夜班下班时间是八点。八点半左右,路上的人流量就不那么多了。这时,小摊们都会纷纷散去。早餐还没卖完或者那些生意好的摊位,会多留大半个小时。当迎宾路完全静下来的时候,清洁工开始清扫路上成堆的方便袋、一次性碗筷和残渣油渍。
中午的时候,人流散尽,才会见到迎宾路原有的面貌。到下午四五点的时候,摊主们又会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蹬着三轮车,拉着煤气罐和锅炉,赶着去抢摊位。偶尔的争吵并不影响迎宾路上的和睦,一到员工下班时间,摊主们又堆起笑脸,迎顾客。
晚餐,我喜欢吃现炒的大杂烩。炒一份菜三块钱,饭是免费的。这比吃三块钱的麻辣烫要划算很多。老板提前将所有的菜准备好,用盒子装着,摆开,然后在旁边放一叠小菜篮。这里的菜都是各式各样的素菜,顾客挑自己喜欢的菜放到小菜篮中,老板起锅便开炒。每次挑菜的时候,我都盘算着,如何摆放可以让小篮子装下更多的菜。
我们上班时跟着流水线跑,手还得不停地包胶布、插线,一天下来,身体似乎要瘫掉。一旦到了下班点,整个人又满血复活。晚上的时候,节凑明显变缓。我喜欢悠哉悠哉地吃大杂烩,借着稀薄的灯光欣赏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有的成群结队,说说笑笑; 有的独自一人若有所思;有的骑着车子匆匆而过;也有情侣拉着手轧马路。
记得,大杂烩老板正式和我搭腔是在我起身,正准备要第二碗米饭的时候。老板搔头说,今天你来得比较晚,这饭,已经不多了,怕不够吃。我尴尬得想躲起来,但又不能做得太明显,笑了笑,我又回到位置上,继续吃完了剩下的菜。一般情况,我会要第二碗饭,然后,趁老板不注意,再盛上第三碗。奇怪的是,当时再怎么能吃,却一直长不胖,工作两个月后还瘦了十多斤。
后来,时间久了,和老板熟了,我们也常常找话题聊天。老板姓罗,来自河南南阳,与我的老家襄阳相邻,可以说家乡话,算是半个老乡。有时他会告诉我,饭还很多,别着急。有时他会推荐,今天的什么菜好,喜欢吃的话就给我多放点儿。在人少的时候,他也会坐下来和我聊天,问我厂里的事情。
让我惊讶的是罗老板不懂厨艺,在夜市炒菜也是为了讨生活。确实,大杂烩简单,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把菜炒熟就可以了。在这个金融危机的年月,能吃饱饭才是最实在的事。
罗老板初中毕业就去甘肃当兵,五年的军旅生涯让他学到了很多,但入社会之后能发挥作用的甚少,唯有一身体魄。当时,不是所有的军人都能包分配,机会只会给那些拥有城市户口的人。从部队出来后,他也在一家电子厂里做过。工厂里的人际关系比军队复杂,再加上受不了工厂管理和工作的限制,一气之下离开了,也不再考虑进工厂。迎宾路上的人流量大,除开摆摊的保护费,收入还算可以。
晚上,小吃摊位会摆到一两点,等夜班吃完饭才散。这样的起早贪黑,恐怕也只有这些小摊主们才做得到。
在刚来深圳的那一个多月里,因为进不了厂,我和在宏辉厂工作的妹妹一起摆摊卖首饰品。当时为了租个摊位,到处找收保护费的人,就怕没提前打招呼,就被他们掀了摊子。出摊第一晚,一辆黑色轿车在我摊前停下,从车里下来的人一脸茫然地问:你是今天下午打电话,要摆摊儿的?我谨慎地点点头。“两块!”“???”迟疑了片刻,我从包里找出两张一块,捋好后递到他手里。他接过钱,油门一轰就走了。
结果连续几天摆摊,一次都没开张过。没有收入,更别说吃夜宵了。幸亏那黑色轿车再也没来过,不然,损失更多。后来我也想开了,摆地摊也是一门学问,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成功。
金融危机中的成长
刚分配到流水线的时候,我工作得很带劲。因为太执著于细节,所以总是流拉,不得不在休息时间弥补。在整个车间的中心,有一个高高在上的工作台,大家都叫它“钓鱼台”。那是车间文员和组长工作的地方。组长在台上可以观察到下面的一切状态,是总台,也是调达室。我在流水线上可以清晰地听到台上领导的呼喊“X拉班长,过来下!”。
偶尔望着钓鱼台,心想:若是能在那上面工作那该多威风啊!然而,每次上下班,我却总是绕道而过。一个月后,告示板上出现了招聘文员的通知。机会来了。我悄悄地提交了个人简历。为了显示我以这份工作的重视和期望,我还在简历的右上角贴了张清纯的大头照。态度好希望能弥补我的心虚。
实践考核是在下午五点休息时进行的。严琴是这次实践考试的考官,领导着所有钓鱼台的小文员们。后来,我才知道,我们准备竞争的是严班长的岗位。
严班长,并不严。在考试时还会和我们聊天,问我们在流水线上的工作。她笑起来时,一张白净的圆脸上总是嵌着深深的小酒窝,细长的眉毛轻挑,眼睛眯成一条缝。
看着眼前大笨头的显示器,我感觉亲切又陌生。当初在学校微机课上疯狂聊天的情景历历在目。再次碰电脑,不是聊天谈感情,而是处理一堆的数据表格。显示屏上纷杂地盘踞着各种各样的图标,像横挂的彩色大蜂窝一样。严给了我两张表,一张是加班单,一张是有着柱形、折线图的生产统计。
依照表单的格式,打字、加框、调整,我一口气呵成。但我琢磨了许久,也无法将柱形图和折线图安排在同框。我回头看了一下严,而她正眼神呆滞地看着我们的电脑。“我可以做成两个图,但不知道怎么合成一个。”我问道。我知道是我的能力有限,但如果能得到指点,输也输得值得。严走过来说,“这个确实不好做。你要先这样,再点这里……”,她一手扶着我的肩膀,一手拿起鼠标操作起来。只听见鼠标发出“哒哒哒”的声音,也就那么几瞬,图表合成了。
我钦佩地看着她娴熟的操作,接过鼠标后回忆着严的顺序,又自己做了一遍。为了避免落人口实,我替换了严的表。把两张表打印出来,然后签上了我的名字交给了严。“你先回去上班吧,如果录取了会通知你”,她双手握着表,笑着说道。从离开钓鱼台,我就一直猜测着结果:如果不行,那是正常,谁让我不会做图呢,又没人缘关系呢!
第二天下午,我们班长站在流水线头,拉长着脸叫着我的名字,喊到:“去钓鱼台!”副班长也凑过来了,稀罕地问:钓鱼台找你干什么?在众人的议论中,一个新人又踏上了台。严笑着迎过来,说:“走,去办公室开会。”我的呼吸暂停了两秒,然后回过头来,跟着下了台。我突然发现,严的酒窝里似闪着光,特别迷人。
外表看钓鱼台很威风,但里面纷争不断,说白了这里就是组长和室长吵架的地方。当然,小文员不在其中。韩大对班长比较严厉,不过非常关照小文员;陈大喜欢挑刺,对任何事都斤斤计较,从不吃亏;老徐来自河男,性格比较温和,有绅士风度。
每周五是吵架最凶的日子,为了安排周末是否加班,拍桌子必不可少。拍得响、声音大的人成为最终的获胜者。经常败落的老徐最后写了辞职书。没有了室长,钓鱼台和谐了许多,办事效率也更高了。事实也证明,在大河女人不输于男人。
忙完统计工作,韩大就带着我们小文员成立改善团队——即时小组,去生产现场做改善。在韩的带领下,小组的改善项目在公司四十多个小组中获得第一。09年底,中国区的大河集团改善大赛在华南区——深圳举行,共有二十多个代表小组参加比赛。评审团是由日本人组成,是各个公司的总经理。韩大对各个改善项目都是亲力亲为,最了解改善的过程,是中文发表者;珊珊精通日语,是翻译;我负责电脑操作。
初次面对这样的阵容,在准备区的时候我就心跳加速,特别是到了比赛环节,右手抖得无法操控鼠标,最后只能用双手完成了PPT的全程操作。韩大和珊珊是在演讲台上一唱一喝,从容淡定,为这次的比赛争了不少形象分。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最终,即时小组获得前三名,得到了代表中国飞往日本参加总决赛的机票。
庆功会结束后,我拨通了家里的座机,欢欣雀跃地与家人一同分享这个荣耀。电话那端一致的回应是:“不去!不安全!”这过五关斩六将才获得的名额,在父母眼里却极为排斥。
一共九人获得出国的名额,最终金群英因家人反对放弃了机会。韩大对这次的改善亲力亲为,最了解改善的过程,代理金去参加发表会。在公司的福利和我的说服下,父母勉强同意了这次出行。
出发当天,我们一行人凌晨五点在迎宾路口集合。两排的灯光在朦胧的冬夜里变得更加幽美和暖,把一个个人影拉得悠长错落。行礼箱的隆隆声夹着高跟鞋的咚咚响,回荡在整个迎宾路口。几分钟后,两辆黑色的轿车由远及近,这是老板特地安排的送行车队。上了车,离开迎宾路,踏上了我们的第一次出国之旅。
在香港转机,飞行五个多小时到达大阪。我们在大阪落客处与另外两队中国代表汇合后,一起出发,前往预定的酒店。看着车窗外的建筑和行人,大家兴奋得拿着相机,这里拍拍那里拍拍,生怕,车子一过就再也无法忆起。
过了机场范围,路上就没有像样的楼房了。一路上,不是稻茬在田,就是荒草漫漫。隔老远才见一户灰白色调的小矮房,狭小的院子里种着一两株盆景树,里面的廊檐下挂着几张小草席。小矮房旁边有一个车篷,里面摆放着两辆不同颜色的车,车标闪闪发光。
与迎宾路不同,日本的道路上,无论白天还是夜里都是静悄悄的。没有摆摊儿占道、白色垃圾,没有喇叭铃铛、嬉笑打闹声,就连车子和行人也很稀少。夜幕降临后,到处漆黑一片,只能看到星点般的灯光,稀稀落落。
按照日程安排,前两天是参观工厂,包括零部件厂、丰田整车厂、车展和前沿科技展区。一两百号人根据语言不同,分成好几拔。不同语言走不同的参观通道。看惯了人工密集的流水线,我们对日本的精益生产叹为观止,特别是丰田的生产模式。同为流水线,大河厂的一条线可以用上四五十人,而丰田的整车生产流水线却不到十人。改善无止境,不是没有可能的。
这次的出行的目的是为了比赛,可是,在与多个国家的比赛中,我们取得的是安慰奖,美国、日本、越南胜出。想想临出国前,我们还信誓旦旦,要借此机会为国争光,结果却未获得名次,我们在颁奖台上涕泪直流,纪念照上清清楚楚地记录下了这一刻:尴尬到吊着鼻涕还要鞠躬领赏。晚会上,胜者们欢呼雀跃,而我们看着美食却食之无味,饮之寡淡。
社长特地过来敬酒,鼓励我们利用这次的所见所学,吸取别人的长处和优点,明年再见。对!明年见!
回国后,小邓、小雷和我就直接进行第二项品质改善,并将小组名取为——笨鸟先飞。在总经理的支持下,将改善进行到底。我们学习丰田的精益化生产模式,并在工厂内展开;学习日语,方便下次出国;学习七大工具,进行有效的数据分析和总结。不负所望,不失所约。笨鸟小组代表中国区在日本总部参加PK大赛时获得二等奖。作为奖励,广部经理带着我们从大阪的环球影城游玩到东京的迪士尼。回国时,老板亲自带着车队到机场迎接。
这次回国后,在韩的推荐下,小文员们都变身了。小雷在人事总务课做助理专员;小彭成为生产管理课的助理专员;小霞还是在制造课,现在也升为助理专员;我成了公司的培训讲师,圆了我的老师梦。韩大去了大办公室,成了经理助理;小邓管理着一个新的部门——实验室。
金融危机带给大多数公司的是破产倒闭,而在迎宾路上,有这样一个企业、这样一帮团队正在兴起,不断壮大。危机,风险中的契机。
然尔,扛过了金融危机的四家工厂,并没有一直屹立不动。
金融危机的影响
梁杰是我老乡,原本是想进大河厂,但大河不招男工,他去了百得。凭着高中毕业的文凭和一年多的工作经验,他在百得里应聘上了品检员,主要负责定时抽检成品和巡查产线。他原本以为,认真工作,多检出不良品,确保品质是他的责任。后来,才发现,检出的不良越多,越遭人白眼。能力强,得同事妒嫉;有不良,要找班长确认,班长嫌烦;投诉不良,又会和制造争吵。
最后,他就跟其他同事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提前晋级为“老油条”。巡查就是走走过场,上班一遍,下班一遍。下班时,在抽检记录本上登记,每天的报表一样,不良为零,一切正常。其它时间,他经常躲在厕所拿着手机抽着烟、看着小说,看累了就打瞌睡。
一天晚上,他突然告诉我,他们的老板跑了。这个消息一下也成了迎宾路上的头条新闻。梁杰说,就连各部门的经理都还被蒙在鼓里,摸不清楚状况。领导们一边在催生产,一边还想着找谁来发工资,问谁要补助。听说老板是为了躲避经济问题,偷偷地把厂子搬了。
为了工资和补助赔偿,员工发生了暴动,组织了罢工。维权阵势过大,还引起了沙井政府的关注。一时间,警察、武警、防暴队通通出动,将迎宾路堵得水泄不通,就连小摊也禁开了。有些员工被困在工厂,出不来,外面的人也不让进。那几天,迎宾路一直没清静过。梁杰在工厂工作不到一年,他也不在乎什么补助不补助,那次罢工,他早先一步去找工作了。
百得的离开,并不影响迎宾路的和谐。2011年,大富科技选址入住。名如其厂。一来就轰轰烈烈,富得耀眼,成了迎宾路上闪亮的焦点。首先,大富在迎宾路尾申请了公交站台——大富科技站,与迎宾路口遥相呼应。然后,将工厂翻新,修建了公园式的行政门,从外面望去,绿草花丛间坐落着亭台楼榭、水池喷泉。每次路过都想挤进去休息一下,感受文人古韵。那雕刻着“大富科技”的石山,如天降般横卧在大门前,为大富科技招财、镇富。
顺达厂,从鼎盛时期的六千人流失到两千,再后来全部改用临时工。梁杰离开百得后,又在顺达混了三个月的临时品检,然后回了老家。现在的顺达厂就只剩下一座空厂房和一块茂密的草地。里面的场地慢慢地出租出去,人气越来越淡。工厂开了一个通道,与迎宾路相接,一楼成了美食商业街,楼上修整为生态公寓,对外招租。部分小摊主变成真正的店老板,进了商业街里,有自己的店面,不再受刮风下雨的影响。剩余的厂房有的空着,有的变成了小作坊,因为它们不招工、不挂牌、不宣传,大家对里面的情况知之甚少。
长宏、大河厂在同一工业园内,股东相互投资,患难与共关系密切。长宏,虽然勉强度过了危机,为了今后的生意更好,老板找来了风水先生。之后,员工出入的门口就换了位置,移到工业园最南边,与迎宾路口更近了。
风水最好的应该是与长宏门口相邻的荒园,月余间便立起了高楼大厦,成了商业楼,取名为豪景城,售价从开盘的二千多涨到现在二万。很多同事懊悔自己眼拙,下手慢。这样看来,风水还是有一定的玄机。豪景城设有大型的岁宝百货、豪华KTV、 金逸影视城、KFC、银行、鲜果茶点店,为员工们休闲娱乐提供了良好的去处。
对面那还是天宝购物广场吗?不,它已经易主,改名为恒兴百货,以百姓的价格吸引了大量客源。同时,恒兴周围又建了美食国度。不知什么时候,小吃摊渐渐地从迎宾路上消失。罗老板也离开了,也许他有了自己的小店,也有可能改行了。
我把青春留在这里。赏一路风光变迁,品岁月安然。
一路风光一路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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