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四月,南京城大团的琼花簇拥开放,像新娘的头花。风一吹,樱花瓣纷纷扬扬地飘落,空气里都是花粉的气息。柳絮纷飞,落在水泥路上,浮在水面。紫罗兰摇摆着身姿,鸟儿的鸣叫,在寂静的树林中格外清越空灵。
图片来自徐册册拍摄这时候,我的脑海里总是浮现出家乡。
南京最早让我感受到春天气息的,是细长的枝条上,零星的鹅黄色的迎春花。而在家乡,不用刻意感受,春天就那么来了,我们心照不宣......
清晨,栀子花馥郁的清香透过绿色纱窗溢了进来,像阳光极具穿透性却抓不住,就这样莽撞地钻进你的鼻孔,不容拒绝。于是这一整天的心情都会变得美好起来。出门摘一朵新鲜饱满的栀子花,经过一夜的酝酿花朵绽放开来,最外层雪白的花瓣还泛着翠绿色,花蕊里却藏着黑色的小虫子,在贪婪地吮吸着花蜜。
杏花桃花陆续绽放,芍药喷吐着醉人的芳香,耳边是蜜蜂嘈杂的“嗡嗡”声。经过一个冬天,带着锈斑的叶间,一朵朵茶花交叠在一起。橘子树新发的嫩叶,逐渐变得碧绿坚硬起来,也是清新的橘子味。
水缸里盛满了清凉的水,昨天还藏在水中的花苞,今早突然钻出水面,立了起来,在阳光中绽放开来,像莲花灯,有种洁净素雅的美。傍晚时分,它收拢起自己的花瓣,安心入眠。
植物在悄无声息地蔓延,像涂了蜡的时光,静止不动,等你发现时,已是芳菲的人间四月天。
二
闲暇时,我喜欢在田埂上走走,即使现在许多田地已经荒芜了,春天的气息依然随处可寻。金色的油菜花,铺洒着耀眼的碎金,桑葚也结了毛毛虫般的果子。田埂上盛开着各种各样的野花,一点都不起眼,只有你蹲下来仔细观看,才能发现它们独特的美。
“婆婆纳”光听名字就倍感亲切,蓝紫色晕染开来,画家都很难调出它颜色的深浅。它安安静静地开着,大片的叶子衬托出花朵更加娇小玲珑,让我想起了六十年代的蓝布碎花,朴实温暖。金黄油亮的扬子毛莨,含着翠绿的蕊。白粉蝴蝶翻飞在一年蓬周围,花瓣像涂上蝴蝶翅膀的粉末。
图片来自网络“城中桃李愁春风,春在溪头荠菜花”。春天的田野随处可见的荠菜,长长的茎上扎着许多心形的小叶子,鹅爱吃,我也爱采着玩。荠菜花是白色的,和油菜花很像。嫩的荠菜可以食用,和肉泥搅拌一起包饺子,味道鲜美,清新爽口。
金银花毛茸茸的藤叶,爬上父亲为它们精心搭建的木架上。黄白相映的花,空气里全是它们的清香,莫不是它们的燕尾服太过朴素,所以就以它独特的味道引人注意。月月红开得更加娇艳了,散发出玫瑰般的香气,诉说着陈旧而幽秘的蔷薇心事。
植物在疯长,不用挤在花盆里,阳光的味道像烤焦的锅巴,连鸟的叫声也丰富起来。
三
在钢筋水泥的南京城,偶尔看见野花野草,心里便会涌起一股熟悉温暖的情愫,如柔韧的蔓草在风中轻轻地飘摇。
城市医院的路旁种了一排香樟树,有心园工在每棵树的周围种植了一圈酢浆草,紫红小花开得正欢,远远望去,就是觉得可爱,心里便欢喜起来。如果在一块空地上都种下这些野花,定不忍心去踩。
图片来自徐册册拍摄在去花鸟市场的路上,路过一个小山坡,金色的花肆意烂漫地开着,花瓣边缘是规则的锯齿状,花杆高高的,花朵晃动着脑袋,和风嬉闹,照得眼睛明晃晃的。
路旁的水泥沟槽里,空心莲子草和其他杂草并肩生长,素雅白净的干花在低矮的丛中格外引人注意,让我倍感亲切。在乡村的池沼、水沟经常能看见它们的身影。我把它们摘下,扎进空空的麦秸里,和其他干花一起插进花瓶,瓶子立刻变得生气了很多。
我从花鸟市场搬回来大盆小盆:一盆茉莉、一盆野菊、一盆栀子、两盆常青藤,还有十盆迷你的多肉植物。
我深知栀子花是适合生长在室外的,就像它馥郁的芳香和温煦的阳光最是契合,一样具有冲击性。但我还是认真挑选了一株——碧绿的叶子间开着几朵小而白净的栀子花,还有许多未开的花苞。刚摆进卧室,房间里就弥漫着一股清香。熟悉的味道,把我的思绪也揉进花香里。
在家乡,每逢栀子花开,母亲总是一大早就摘下几朵栀子花,将它们泡进白瓷碗里的清水中,黑色的小虫浮出水面后渐渐沉入碗底。未开的花骨朵也舒展开来,屋里屋外都弥漫着它的香气。我想象中的春天定是和这种植物的花香联系在一起的。
常青藤和多肉都很好养,只要定期浇水即可。茉莉花幽幽地开了几天后病恹恹的,掉蕊枯叶。我剪掉它们的枯枝残叶,几天后竟然又奇迹般的发出鲜嫩的芽,绽放出几朵雪白的花,吐着清幽的芳香,像个温婉的大家闺秀,养在深闺越发清丽标志起来。
图片来自徐册册拍摄野菊就没那么幸运了,渐渐枯死了,即使我找了很多解救它的方法,仍然无济于事。我忽然想到了“山花烂漫”这个词。有些花就如脱缰的马,它们注定泼洒在金色的阳光下。
四
南京城的雨毫无征兆地下起来,风凉凉地吹着,有种初春料峭的冷。亭亭玉立的白玉兰在雨中落了一地的花瓣,乱花渐欲迷人眼春天,揉碎在冷雨中,褪去了芳华。
南京今年的春天来得猝不及防,去得风驰电掣。
夏天接踵而来,太阳静止不动,它的光像瀑布印在柏油马路上。城市的白天听不到蝉鸣,夜晚闻不见蛙声,整个夏季未免太过于沉寂了些。
家乡的夏季,太阳像个调皮的孩子,蜻蜓点水般跳过树梢,从叶缝间穿过,撒落下来。风吹得树叶“哗啦哗啦”地响,地上的光影像一块块拼图,也跟着晃啊晃,晃得人昏昏沉沉的。知了扯开嗓子喊叫,褪去的琥珀色的壳还紧紧地趴在树干上。
到了夜晚,“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哇声一片”。繁星在漆黑的夜空里闪闪发光。我仰起脖子看星星,看久了整个脸仿佛都埋进了夜空里,星星触手可及。看着看着就倦了,枕着蛙声虫鸣入梦。
有那么个夏日的午后,太阳渐渐收起明晃晃的光,百日菊和凤仙花都展开红艳艳的笑脸。连蝉儿和青蛙都叫累了,歇息一会儿,再扯开嗓门叫。
老猫慵懒地卧在树下,它微眯着双眼。小狗一会儿钻进杂草丛,肥嘟嘟的屁股露在外面;一会儿发疯似的刨着沙土,啃得树枝“哗啦哗啦”地响。老猫听到动静后,警惕地竖起耳朵,张开惺忪的睡眼,不一会儿又合上,肚子一起一伏,呼呼作响。
图片来自徐册册拍摄小狗翻滚着身体,咬拽着竹子,忽然“嗖”地扑向一只白粉蝶,跟着翻飞的蝴蝶转着圈儿。老猫不情愿地睁开眼睛,懒洋洋地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弓起背伸了一个懒腰,悠闲地在门口跨着碎步,小狗讨好般兴奋地飞奔过去。
太阳的光像油墨慢慢地晕染开来,天空亮成一片。放牛的人吆喝着牵着牛归来,声音由远入近,再渐渐远去。院子里紫红的洗澡花开得正旺,刚收的泡泡袖的连衣裙上,有着肥皂的味道。
我眯着眼睛,用玻璃钻石对着阳光照啊照,彩色的光晃在敞开的大门前......
窗台上刚浇过水的常青藤,碧绿的叶子密密地覆盖着,修长的藤上泛着清亮的水光。窗外漆黑的夜空中,一个个亮晶晶的小方块零星地散落开来,明明暗暗。
图片来自徐册册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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