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现在我都十分迷恋那个从我面前离去的陌生的背影。
我在心里想了很多年。记不得她的长相,只知道她们队的地在我们队的地的北面,中间隔着一条土路。她们的家在河西。只因为当年大队分地的时候,我们的队长怕我们队的人挨累,就把土路北面的地让给了他们三队的人。他们过来干活很不方便,因为离家很远,中间隔着一条小河,要绕过一座小桥,才能到他们的村庄。
她也经常到路北的地里干活。但他们的地里没有机井,所以用水就不是太方便。渴了的时候会到我们队的地里找水喝。
那是一个春天的早晨,清澈的流水慢慢浸润着小葱稚嫩的秧苗。机井在地北头,水从井里打出来,顺着小沟一畦一畦地往南走,直到最南面的小葱也喝足这清澈甜美的水。
那天我是跟着姐姐去地里的。因为要旱涝保收,所以地里修了很多横纵交错的水沟或水渠。七八岁的我在里面走走串串地玩,当一条比较宽的水沟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愣住了,因为过不去而不知所措。
因为水沟太宽我过不去,又不想湿了鞋而被姐姐看见挨她的训,但我确实过不去。尝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我站在那条水沟前犹犹豫豫了很久,最后决定喊姐姐过来把抱我过去。刚张了嘴,还没发出声,突然有一双手从后面掐住我的胳肢窝将我提起来随着她的脚步一跃而过,想做梦一样。
那人带我过了水沟,将我往地上一放,径直走了,只给我留下她的背影,她的齐耳短发在春风里微微飘荡,紫红色碎花布的上衣越来越远。我在惊讶中,看到她在水泵的出水口用手捧了水喝了几口,便越过那条土路,到对过的地里去了。
直到这时,我才知道她是三队的。刚刚心里生出来的亲近感夹杂进些许的陌生和遗憾。如果我认识,即使给不了人家帮助,但见面会感觉很亲,会主动喊姐还是什么的。但这个姐姐只给我留下了背影,没有看见她的容貌,即使以后再见面我也不可能认识她。但是她的背影一直在我心里生生不息。
她是一个和我姐姐差不多高的大人,除了那个背影从不曾模糊外,其他的都随风而去了。那一片翠绿的葱苗,那汩汩而出的清澈见底的井水,也一直清晰地在我的记忆里流淌,从不曾淡忘。
地头的机井由废弃直到后来彻底消失,我也不再回到那一片土地,但那股清泉和那个飒爽英姿的背影,却像在我心中生了根,依然是那么清晰地印在脑海里,催生着我鲜活的记忆不断翻新,就像是在昨天,不曾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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