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记忆犹新的事情还有一件。韩茗是我的一个好朋友。她是母亲杂技团的一名学生。她倒是非常安分的一类学生。有这么一类人,就像是童话故事一样,认真努力,然后取得事业的成功,获得生活的美满。他们很坚定也很安分,这没什么不好,但是我看到他们的时候,我就感觉他们老了生命弥留之际是什么样的场景我都知晓得一清二楚。生活没有波澜,是我最害怕的事。我自以为能看穿一个人,所以跟他们打交道的时候就会有一种安全感,所以就算我们两个人性格差异很大,我们还是成为了好朋友。
有一次,韩茗和我正在进行顶碗训练。当时她的风寒还没好,但是在杂技团中,常规训练我们讲究的是冬练三九,夏练五伏。就算生病,日常的训练都是不能停下来的。她站着迷迷糊糊,一不留神之下,头上的碗砸下来,全裂了。当时的表演没什么替补的训练道具一说,训练道具都是我们平常用的东西。训练强度大,自然道具损坏也就十分严重,表演必须非常小心才能保证不出差错。“完了,我一定会被老师骂死的。”碗的碎片在弹跳,落在训练的舞台地毯上,发出了沉闷的声音。她彻底愣住了,等到空气中恢复平静,她才说出这番话。韩茗平常表现十分出色,由于乖巧认真,深得老师的喜爱。那个老师在训我们的时候,总会说“你好好看看,谁说做不到的,韩茗就做得很好啊。”我朝她看过去,并且用手指从后背戳了她一下。她却像是一盆含羞草,面对炙热的阳光,她反倒有点无法释怀了。虽说如此,但是不知道为何她承受越多的荣誉与夸奖之后,反而是变得越害怕失败,她对于我父亲以及老师也就变得更加敬畏,她赞许以及任务都全盘接受,不知道如何拒绝。她变得惴惴不安,不知如何是好。上一次我遭到挨打的时候她也在场,她看着我的时候,充满了不安与痛苦,当时她表现的不知所措跟现在是一样的。“要不这样吧,你就说是我干的,我帮你扛下来。”“这怎么行呢。。”她左右为难。我并没有什么义务要这么干,只是当我看着无助的人的眼神的时候,他们的眼睛似乎是一个无止境的漩涡,看一眼就要把我席卷进去,我开始一点一点变得不受控制,落入这个圈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我是一个坏孩子。”我说到。
老师回来了,他看到了在簸箕上的碎片。又看到我漠然的眼神。真相似乎昭然若揭。我已经是在劫难逃了。然而没想到的是,老师他把我们每一个人的训练用品都做了标记,他看了一眼就明白了我们在撒谎。“你们两个在撒谎难道我不知道吗!”我刚从那可怕的漩涡爬起来,没想到又落入一个新的陷阱。我完全没有面对这一后果的准备,韩茗也没有。所以头脑一片空白,不知道如何是好。“你们没人受伤就好了,赶紧把地面打扫干净,别留下碎片扎到脚。”老师转身就走了,居然没有说什么。
我以为就这样过去了。但是这种平静倒是让我在没人的时候发了一声牢骚,“果然对待乖孩子有特权。”不过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晚上吃饭的时候,父亲突然开腔:“陈琳,你为什么要撒谎!”他吃着饭的时候不经意的说出了这句话,语气平和就仿佛跟我们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就像是教育部门准备出台什么新政策,又或者哪个朋友的亲戚结了婚。我们既可以简单应和,也可以不置一词。所以我没在意他的话。“陈琳,你就没意识到你的错误吗?”他提高了声调,撂下碗筷,瞪着我。“我觉得这样也没什么啊,韩茗今天他生病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一发问,我首先想到的是如何反驳,而不是第一时间考虑自己做法是否正当得体。“够了。她今天生病我当然知道!就算失误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啊!问题是你撒谎,就变成了第二个错误,因为你在逃避问题。掩盖一个谎言,需要在编一个更大的谎言,难道你不知道吗?”“我不知道。”我们谈话就这样不欢而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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