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6日夜,省城下了今年第一场雪,据专家预警,今年将会度过六十年来最寒冷的冬天,希望及早做好防寒保暖。第二天上午,秋雨仍零零星星的下着,一大早,大嫂和大侄女终于来了。因为大嫂途中换乘时拉下,只好改签下一班,先期回站的大侄女当夜在酒店等她,在外住了一夜才到家。因为大嫂刚做完手术,还需要回去复查,她们母女只能看看就走,三弟一家也要回去,我也该回去看看。可母亲咋办?
古时候的嫡长制非常有道理,江山社稷如此,小到一个家庭也一样,为兄者肯吃亏有担当家族就兴旺,否则就会败落。父母尚在,兄弟亲情还能维持。若是父母不在了,自然象田里地瓜,母瓜不惜全身坏掉生下牙苗,秧苗押到田里,慢慢结下子瓜,最后经霜的老秧一断,大大小小一簇的子瓜瞬间就散开了。
从南国回来时的炎炎夏日,到如今北国中原的一场秋雨一场寒,时令在一天天变冷,母亲的病在日渐加重,昔日暖暖的兄弟亲情难道真的会慢慢变得陌生?想到这,顿觉更加寒冷,一个寒颤打过去,我知道该回去添加衣裳了。
一时心里很乱,暂时丢下母亲,从医院回来。到家后,看到姑姑发微信问候母亲,这才发现,姑姑的确好几天都没回信了,而且怕是她至亲的人也越来越少了。天凉了,自己也该收拾一下心情,于是晚上去商场买了件褐色外套,可第二天早上起来又到商场,给店员说要换成黑色,但反复试穿,最后还是没换,心想,即使母亲走了,毕竟生活还要继续,若果生活过得太压抑,母亲泉下有知也会不乐意。
回家的路上,给大哥打电话,他说母亲能吃点饭,还能和她的长媳、长孙女坐下来说一阵子话儿,尤其要求给她输血,继续给她治病,主治刘医生过来查房,母亲竟拉着他的手说,“救救我,给我再输一次血吧。”刘医生给她解释说,刚做的血常规,各项指标都正常,暂时不用。即使这样,我还是给大哥说明天过去,同时交代大哥注意,别是所谓的回光返照。
大哥又说,三弟一家先回去了。至于母亲“大衣裳”,大哥明确说桑木就行,我也明白,真正的柏木那家货场也不会有。于是让大哥直接给大表哥打电话,他推说不用了,咱都商量过了。我说,大表哥也想见见你的话。是呀,在这些事上必须尊重大哥的权威。
放下电话,突然想起,马上就是大姐的忌日。十五年前的中秋节前夕,我匆匆赶到,在一片小树林里找到大姐时,旁边散落着一个药瓶,一只手僵硬的向上举着,可见当时的大姐多么不舍,又经过多么痛苦的一夜挣扎。
最后警察来了,看过现场,从她身上找到一张字条,歪歪扭扭的交代我们兄弟,照顾好她的孩子,不要为难她婆家。警察排除他杀,没必要立案,说完走了。我赶紧给二姐打电话,等二姐赶来,任凭我俩哭天喊地,大姐却再也不理,最后与她婆家人商量,先把大姐送到殡仪馆的冷藏室里。
当晚,三弟从外地赶回来,午夜的时候我们赶到老家,得到噩耗的母亲几经昏厥,年迈的父亲也是卧床不起,最后挣扎着安排大姐的后事。等哥嫂隔天回来,兄妹几个在雨中搀着大姐两个年幼的孩子,送大姐安息。
在我家姊妹五个中,大姐排行老二,大哥当兵入伍后,大姐早早下学,接替家中劳力,后来分田单干,我和弟弟在上学,大姐与相继辍学的二姐就成了家里的主力,那时又没有机械,全靠人力,大姐又随母亲,干起活来特别好强,性格上也相对开朗些,无论对父母或是兄妹,都非常照顾。后来成家有了孩子,也常常抽空回家住一阵。但是婚后家庭的重负,远嫁他乡的苦衷,婆家繁扰不断的是非,带着两个孩子的大姐,性格一天天变得孤独与急躁。
那时大姐身体感觉不舒服,咋也看不好,家里带她去了省城,检查回来她就一直觉着家里瞒着她,怀疑自己得了绝症,刚赞下一点积蓄,治病花了两个孩子可咋办,于是她几次三番的做傻事,可怜的大姐,只知道钱没了孩子苦,不知道孩子没娘了会更苦。
突然的一天下午,我上班路上接到大姐的电话,痛哭流涕的大姐在电话里居然交代我要替她尽孝,还要照顾好她的一双儿女,也别为难姐夫一家……我感觉有点不对头,就劝她想开点,礼拜天就去看她。可谁知当夜大姐夫打电话说,大姐下午离家,一直到深夜也没回来。我苦熬一夜,第二天乘早班车赶到。所以此事一直是我心中的结,要是早一天赶到,或许不幸就不至于发生。
还有不能原谅的是,我总认为大姐夫及其家人没照顾好她。送别大姐的那一天,大姐夫没敢露头,其实办事之前我是想过动手,但想到大姐临终交代,还有两个孩子,再则也不想让凄苦而终的大姐走得太难看。于是在大姐辞世的第二年清明,我写下祭文《大姐呀,我怨你》。
农历二00五年八月二十日,大姐走了,年仅43岁。马上又是清明,借此寄托哀思。一年前,你无奈又困顿的走了,走得那么急。大姐呀,我怨你!
事发当天,我第一个赶到,在一片小树林里找到你。我不忍心看你无力的蜷曲,只好亲手把你送入冰冷的世界里。等二姐赶到,你默默的躺着,任凭我俩怎么泣告,你却再也不理。大姐呀,我怨你!
我和弟弟、弟媳驱车连夜赶到家里,年逾七旬的二老在雨中伫立。噩耗传来,更是晴天霹雳!母亲几次昏厥过去。都说养儿为防老,你却撒手离去。白发送黑发,骨肉要分离。体弱多病的二老怎受得了这样的打击。大姐呀,我怨你!
第三天拂晓,大哥、大嫂从南方赶回来,我们兄妹抱头哭泣。你可知道,从今以后我们姊妹五个再也不能聚齐。大姐呀,我怨你!
凄厉的秋雨中,我和大哥扶着你那一双未成年的儿女去送你。可怜的孩子,从此他们再也没人疼啊,成了没娘的孩子。大姐呀,我怨你!
黄昏的时候,我目送你静静的躺下,那是我亲手给你挑选的小屋。在这漆黑的荒野,你又怎么能歇息。大姐呀,我怨你!
多年来,你一刻也不曾离去。开开门,你坐在那;回回头,你朝我笑;闭上眼,你站在跟前……叫我怎么不想你。大姐呀,我怨你!
现在母亲病了,我就一直想,要是大姐还在,母亲一定会得到更加细微的照顾,至少我们姊妹会省下不少体力。原本想趁着兄弟都在,一块儿去到大姐的坟前祭拜,也把母亲的病情说给她。可母亲在医院一刻也离不开人,天又不好,就没成行。但见窗外,天色昏暗,更显得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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