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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写我的高中

写写我的高中

作者: 漫長告別 | 来源:发表于2018-03-18 14:56 被阅读0次

                      引言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会有感而发,有感这种事情倒是常有发生,但多到能发出来还真少见。

          大概是看了几篇提到高考的文章,听到澳门的老师讲述内地高考有多么可怕,或者前几天听说兵二的谁谁才子写了关于母校的歌而我这里却没有版权听。总之几件事情叠加,构成了现在突然就想写些东西的状态。可悲的是,写了太多为张显文采而止乎于情的东西,把故作姿态的虚荣心扯回抒发情感的真性情上稍微有点困难,我就语无伦次的大概讲讲吧。

       

    兵二啊

          兵团二中是一个特别好的学校,你要是有幸考进去,优秀的定义将被你书写——快四年了,我第一次夸它,真心的,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它,我很爱兵团二中,也是它教会了我,前文所言的“优秀”,并不只是最后那次高考。确实,“没有它就没有今天的我”这句话烂俗而无趣,因为生命中每个人每件事都在塑造着我们的人生,没有任何一件,都没有今天的我。可兵二呢,它就是那个我回想起来很欣慰的存在,那种近四年在心里满是怨念,刻意回避所有温暖后,打开屏障的欣慰。

           

      高一  我很乖很废柴,但所向披靡

          高一的我文艺的不行,娇喘的那种文艺。军训写了数篇无病呻吟的细腻小文章,成功的入了班主任老师的法眼,就这样成为语文课代表,担当着什么文艺青年什么才女的称号,人都喜欢帽子啊,有个称谓在身,就有了存在感和无形的安全感。那时的我很乖,作业作文,认真到做作。无时无刻不在体现着好学生、文科生的样子。现在想来那时唯一的优点就是有志向,其实理想一直存在着,可那时,因为听话因为会控制表情会不失时机的卖弄,所以总被夸着,我也就顺着这些褒扬,向往着大人们都向往的大学,那时的我多和谐,和大人们齐心协力共创美好蓝图,北京上海,北大复旦,一句话的事。

          从小学到初中到高一,我一直都是老师比较喜欢的那种,从小我就很知道怎样讨好老师,各种各样的老师,譬如小学班主任喜欢搞班级活动的时候积极奉献的孩子,我就会崭露头角买奖品之类的,虽然也是我妈的想法,但我把一大袋子小礼品递给老师的时候清楚的看到她笑出的鱼尾纹,就特别安全,我笑得很舒展;再比如,我知道初中的班主任喜欢任劳任怨型,于是我就在日记上刻意地写了一堆生活艰苦之类的话,然后话锋一转——“但我不抱怨”,然后在看到老师“就喜欢你这样的性格,不抱怨”的评语时沾沾自喜……总而言之,高一的我再一次成功了,这从小培养出来的能力,真是让我省心。

          在家里听家长的,在学校听老师的,你便所向披靡。

          你看啊,我无敌了。

          在我从小的认知里,如果想成为大人的宠儿,就要听话,听话很简单,不用思考,给个眼神,就知道什么该扔,什么要抢,反正不听话就是错的。高一下学期,我和住在一个小区的男同学中午总是一起回家,闹出过小绯闻虽然我不知道源头何起,毕竟每天一条路回家,碰上了难道还要刻意分开走吗。我就觉得这事超级正常,顺个路而已。有一天班主任和数学老师一起在门口值班,看到我和他一起出门,等他进校门的时候,就突然抓住他问我是不是和他一起出去了之类的,当然这是他后来讲给我的,我们都觉得这种问题荒唐可笑,没什么事硬给扯出来,弄得很尴尬,以后要一起走了后患无穷,分开走又像是心虚,回个家也这么复杂,这书还读不读了。

          那时我成绩不好,数学动不动挂科,理科更是放弃态度,我妈喜欢和老师聊孩子,于是班主任貌似说了句“这样下去只能是二本大学”还是什么,旁敲侧击了下我的“感情问题”,我就很冤,说真的,要不是非要被误解,我还真的不会有什么“感情问题”困扰。鉴于还是有当老师宠儿的梦想,有什么怨也不会表现出来,无形的,我也和他保持距离,很累,但我也没办法。

         

        高二(上)  终于有了点自我

          就这样混到了高二,高一雄心壮志地想考到文尖班,结果还是差了一点,便安慰自己说文平班压力小,但心里还是羡慕着文尖班的人,想着要和她们保持齐平才可以,谁都有这样的野心吧,大多数被消磨掉了而已。

          我还是很差劲,期初考试政史地合起来一百四十多,比不上人家一门数学。就语文可以,于是我更是抓住了语文好这个头衔,像是个证明自己的稻草。其实我也知道,我根本没怎么学语文,我花费心思学地理学数学,跟着老师的进度,做作业画图背图,但这两门跟没学一样,我当然不好意思说我很认真。不屑一顾也不努力的样子全然伪装,我怕别人说我笨,更怕自己怀疑自己的能力。

         

    十月的晚自习

          国庆长假后的考试更是惨不忍睹,坦白说我整个假期有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都在学习,埋进作业、书本里,那时“成绩”这个词太刺激了,我觉得自己可以心跳骤停。真的差劲,地理上不了五十,其他的我都说不出口。首先崩溃的是我妈,现在想想我还很恨她,她那句“我也不知道你能怎么办呢”至今让我很难过,当时我就想,我不能崩溃啊,起码不能让人看出来崩溃,那样会显得很努力却很没用。也许就从那时,我学会了偷偷努力,一副不屑的样子,做着只有自己知道的事。

          在那之前我特别听话,老师让我们抄成语,我工工整整地抄在本子上,老师上课讲的任何东西,我都聚精会神地听,哪怕语文课在讲一些题外话,哪怕地理课在讲我会了的作业题,十三年的经验告诉我,老师的话就是黄金屋。也在那之后,我开始不相信这种纯粹的“听话”,我在想大家都坐在一起做着看上去一样的事,成绩却大有差异的原因。我开始摸索,针对自己的弱项买题,选择性地听讲做作业——一个月后的第二次月考,我进步了十三名冲进了前十,升入高二以来,我第一次有了真正的开心。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怎么度过这一个月的,每天上课刷题,自己思考,我发现其实“一心二用必有差错”也不是绝对的。用“存在主义”理论来说,每个人都是个体,就因为有差异,人的个性都需要得到尊重,这样人类才有意义。学校是集体教育,但我从那时起相信我是个体,每个人都是个体,任何理论,都不是针对所有人的,再契合的集体,每个人也是完全不同的。

          本着这样的理念,我开始了“自学”的生涯,虽然在之后的高中生活里一直被冠以“自学”的名号,但我也就是“半自学”,我只是有选择地听讲、写作业,只是老师喜欢以篇概全,拿负面的东西说事。成语抄写我固然不再做了,语文课也不怎么听了,很多作业我都用了最省力的方式去做,能不交就不交,免得被谈话浪费时间。身为语文课代表,我坦率的包庇了自己没交的作业,想挽留最后一点“听话”的好形象,好景不长,被发现后也就撤了职,那天还哭得很是凄惨,我妈安慰着我说反正课代表你也不是那么想当,其实我知道那是因为从小到大的“乖乖女”安全感从那时开始消耗殆尽。

          我不知道是不是只有我有这样的想法:在学校里,被老师赏识,就会冲淡自卑,包容缺陷、看淡失败,其实从小到大,我都是个很自卑的存在,在人群里从来不敢主动和人交际,在身边的朋友面前也是自卑不堪,正是老师的赏识,才能让我感到安全,有一点点成就感。且不说自卑感何来,但就是从那天起,我意识到唯一的安全崩塌了,我也很崩塌,但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那是我第一次感到某种成长——不再因为老师喜欢而放弃自主思考的权利,升华一下,就是不再通过别人的眼光看自己。这种领悟至今影响着我,别人的看法从那时起变得不那么重要,我开始寻找自己的闪光点,剖析自己,努力变得优秀,真正的自我肯定。但这是个漫长的过程,就好像事物总是曲折发展一样,领悟永远只是个开始。

          很遗憾,这不是个励志故事,我的高考很烂,但这些成长却是真实的,跟随我到了现在的大学。故事有些长,我的高中,说来就那么点事,且容忍我的闲言碎语,听完它吧。

          当你决定依靠什么东西,为了让你的依靠足够强大,你会极力屏蔽它的缺点;当你不再依靠它,你之前屏蔽掉的那些,就会冲进阳光一一展现。自那以后,对老师们的金科玉律,我都抱以批判的眼光,她们的每句箴言,我都会细细斟酌一番。其实谁的话能都对呢,立场决定思维,地位决定态度,对错这种绝对化的概念根本就不存在。在曾经的我的眼里,老师就是权力,而我无权对老师说“不”,更无权质疑。

          都说人财两空的女人最可怕,我当时就处于无力而愤青的境地,记得在办公室里想与老师交流个什么,忘记了使用“低眉顺眼语调卑微”的架势,于是当英语老师跟我说“你不够优秀的时候没有争取平等和自由的权利”的时候,我真想争论一番,人生而平等,但并不是人生而优秀,且不论对优秀的定义是否人人一致,“足够优秀才能争取平等”就是谬论。我不能与老师平等沟通,就是因为我没有老师优秀,但专业知识决定地位吗?老师与学生之间存在等级差异?跟我妈说这些的时候,得到的答复是“老师初衷是好的,就是想让你进步”,嗯确实,老师的初衷都是如此,但就像道歉不一定就要被原谅,初衷的好也不能让方式为所欲为。

          这位英语老师其实对我的影响特别深,以至于现在想起来还是很有触动,但这篇文章里还是不想提她,很想写写她,但如此啰嗦简陋的自述,还是不要提的好。

          历史作业又要写填空,其实就是抄书,为的是强行看一遍书,那么我想就看一遍书好了,往上抄又是何必。时间长了,每项作业我都会想想它的意义,然后按照自己熟悉的方式进行。能不交就不交,实在要查,就龙飞凤舞地应付上去,久而久之,我狂放的字体和不交作业的习惯就这样养成,但整个高二上学期,我的成绩却一直保持在前十,有时冲进前三。

          也就是这一学期,我觉得自己找到了适合自己的方法,学习上比以前轻松太多,娱乐时间、看书时间长了许多,直到现在还很怀念这一学期,高中生涯,想起来能有成就感的事太少太少了。

         

        高二(下)上天未必会救赎自救者

          秋天冬天就这样接踵而至,高二下学期来临,我就觉得高考很近很近,但想到高考,又觉它永远不会来。这段时期是我高中生涯里最痛苦的一段,当然挣扎也是悄无声息的。

          因为上学期成绩突然变好但看上去很散的状态被调到了加座第一排,就是很VIP,离老师奇近的那排,可我的性格就是特别顽固,我的原则、习惯是不能被改变的,于是我“偶尔听听课大部分在自学”的偷偷摸摸,变成了“上课公然刷题从不听课”的明目张胆,就这样,我“自学”的帽子也普及到了全班及老师,同学很好奇、老师很气愤,第一次考试,我的失败就成了老师否认自学方法的例证,成功的时候自然无话可说,一旦失败,便将我否定得一无所有。

       

    很久没见雪了

          其实我特别害怕,我怕听到“你看她独有一套方法,但还是不行”这类言论,我更怕听到“她自己这么用功怎么没成效”的言辞,那时的我极度脆弱敏感自卑,以至于即使深知大家都很忙哪有时间关注别人,也在内心里自我嘲讽与贬低。我很怕成为集体之外的人,说实话“集体”和“跟着老师走”这样的词汇在我看来是一种特别强大的力量,因为我不是里面的一员,我就更怕失败,我很怕成为笑柄。

          第二次考试我还是很失败,那种恐惧、压力、自卑让我极度抑郁。不止这些,造成我抑郁的还有一些不想提的人,有缘以后会写到,但总之,漫长的雪季里,我会动不动就哭,心情极度低落且一直持续,极度厌食后又猛然暴食,坐在讲台正前方,我什么也听不了,脑中一直“嗡嗡”地响,自下而上升腾起来的绝望,慢慢充斥眼睛,当眼泪就这样流下来,我就开始恐慌,我没想哭,但可能是绝望憋不住了吧。我开始有一种强迫,走在路上一个劲盯着地面,生怕踩到黑色的东西,到现在还会对白色上面沾黑色万分恐惧,看都不行,但那时每天走四五回那条路,还是冬天,就无法避免这样的脏,每天走路都绝望到抓狂,我无法描述出那样的心情,但就是,我极度厌倦,极度疲惫,从早晨到半夜,我都在不停歇地与抑郁做斗争,和“白雪上的黑印”较劲,和脑中的噪声打架。

          学校让我很恐惧。我厌恶和同学说话,厌恶听老师的陈词滥调,宁愿将耳机的声音开到最大,用充斥耳膜的聒噪喧嚣盖住脑中的嗡鸣和内心的嘶吼,我写下无数张描绘当时心情的纸,白纸黑字让我恶心,但我没办法不去写。有一节课上我的难受达到顶峰,拿着笔在书上使劲画乱线想用身体宣泄赶走焦虑,但脑中的嗡鸣盖过了画线发出的声音,以致于我无法听见笔和纸接触的声音原来那样大。课后班主任找我说我不管你有什么问题反正别影响其他正常的同学,我点了点头再无法说出什么,我知道这种行为很自私因为我影响到了正常人,自那以后我慢慢将自己彻底排出集体,不再是“听老师的话”和“自学”之分,而是“正常人”和“会影响到正常人的人”之分。

          但我需要宣泄,我说不出,也没人会听我说,我也不能发出声音,于是我开始用小刀划自己,当看到血一股一股涌出来,我就有种开心释怀的感觉,似乎是情绪有了出口。找到了这样的方法,日后抑郁一旦涌来,我便自残,小刀成了随身必备,可以说是我唯一的依靠。说真的,现在写到这里,我都觉得当时真的脆弱又可笑,顾影自怜。可谁也无法嘲笑自己的过去,我要站在过去的自己的角度,坦然地讲讲那个自己。

          既然已自我驱逐,那就摆出放逐者的样子。我的自我保护方式很极端,那就是开始伪装。我假装什么也不在乎,上课开始正大光明地看书、做题,下课就戴着耳机,不和任何人说话,进班的时候目中无人,一副冷淡高傲的样子,我知道当时的样子很可笑,我也听到几个同学的嫌弃嘲讽,但那是我唯一想到的自保方式——我什么也不在意,所以什么都伤不到我。

          对待班主任,我也是这样的方式。现在想来真的很感激她的执着,总是找我谈话,有时谈一个晚自习。起因都是我出言不逊或做什么所谓的反抗。说到这个,那时我当然不会放弃自己的原则,就是按自己的方式学习,所以语文作业也就是极简着写,写个思路,抄写这类的从来不写。如果一件事情我无法领会其作用,我一定不会做的。然后班主任就说,我这种觉得有用才做作业的方式就是不对的,应该就按照老师说的做,不用多想。这种说法我当然不会认同,老师说的为什么就对,我是当事人,我做什么事情难道不应该看到对自己有利吗。

       

    seize the day

          在这一点上我何其固执,到现在我都不会做自己认为没用、只是别人让我做的事。就为这个事,我妈还到学校来和班主任谈,我妈在家很理解我,我以为她会为我说话,于是我妈离开学校后我窃喜地找老师,得知她们达成了共识后,就特别想哭。一番辩论,总之最后班主任就还是妥协了,我有点震惊,但也全然不理解为什么这么费尽周折,不就是个作业嘛,把我忽略掉不就好了,从班级名单里把我划掉正合我意。最后老师把我的坚持视为叛逆,就觉得能理解不赞成,虽然我知道不全是叛逆,但她能这样理解,我就觉得安全,因为叛逆是大家都有的,虽然已竭尽全力逃避集体,但有件东西和大家一样,还是潜意识里觉得安全的。

          再后来,英语老师也不管我了,真的把我的名字从名单里划掉的时候还是悲哀了一下,如前文所言,这位老师对我影响颇深,所以当时的心情非常复杂,但总而言之,我成功地成为几乎透明的人。

          也自那以后知道了其实是没有人会站在我这一边的,因为阵营根本就不存在,总的来说大家都在一个战壕里,路径不同而已,谁也没准备和谁死磕到底。我也不会对谁抱有希望,也是从那时起我就真的只有自己了,无论是现实中还是精神上。

          抑郁是没有走出来的,绝望感、强迫感一直吞噬着我。我开始自救,我妈给我找了心理咨询师,和她聊天是我每周最幸福的事,虽然在那段日子里我妈有时候挺让我伤心的,比如跟我说这是“我自己矫情出来的的”或者“我就是想拿抑郁逃避学习”,但找了这个每周我能说话的机会,是她那三年做得最棒的事。每周我就说这一次话,每周只有那时我才有点表情,有真实的表露。

          真心感谢那位咨询师啊,她是三年里我最感激的人,虽然不会有人理解,我妈也会诧异地问我为什么不是你的数学老师,教得那么好之类。咨询师教我做自己,教会我很多心理原理,分析我抑郁的原因。她不会给出什么答案,每个去咨询的人其实心里都有答案,她只是引个路,暗中鼓励我坚持自己的答案。同时我也沉溺在周国平、尼采、昆德拉、罗素的作品和《少有人走的路》里,这些书当时真的起到了强大的自救功效。我喜欢这些人,这些文字,觉得他们特别能理解我,同别人契合的安全感再次拥抱着我。我上语文课看这些书,其实是很不尊重老师,但那时的我全然不管不顾,老师也没再说什么,高二下学期的那段时间,我看完了周国平大多数作品,西方的哲学、心理学书籍也阅读了很多。绝望的时候就读读哲学,这句话真的不是白说的。

          到现在,我还是很喜欢心理学,不是为了琢磨谁,而是对很多心理问题和行为动机有了解答和救赎方式。下学期的挣扎,让我读得懂昆德拉,听得懂罗素,分得清尼采和勒庞,这都是那段时期看不见的收获,也是高考间接赐予我的财富。

    我与命运井水不犯河水

          几个月里,无论是心理咨询师还是书籍,都给了我特别大的救赎力量,我开始真的释怀,不去在意了。不再是强行伪装,也不是停留在领悟,而是真的对别人的眼光看得淡了下来,我不再会因为一次的成绩否定自己的努力,怀疑自己的智商,而是告诉自己:不管考得如何,我都是在学习的好学生,即使一直考砸,我也没有自暴自弃,而是一直努力,总会有成效的。

          对于他人,即使我被看见在学习,被问到是否还自学,我也会很坦然,这都是我自己的事情,和他人无关,爱说什么说什么。我还是会区分集体和自己,因为我知道自己不会随波逐流,我保持了对老师的“箴言”们的独立思考和批判,保留了对作业“有没有用”的辨别,保存了“学校是集体化教育,而每个人都是个体”的认知,“集体”只是个相对概念,我在这个班里,不会被驱逐,但学习方法,其实每个人都不一样,也没必要一样,整齐划一只存在于校服,我不能因为自己“自学”就驱逐自己。“正常人”和“被嫌弃者”的划分也不复存在,“自卑”也不再是我每天的心理活动,于是我有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能让我真正不自卑的事情上。

          高二的一整个下学期,与上学期有天壤之别,但我收获了更多,对现在的影响更深。当我在班主任办公室哭着说“我正在度过一个最艰难的时期”时,班主任嘲讽着说“现在还艰难,高三才叫艰难”,我知道这只是她的固有认知,人总是会被“经验”蒙蔽的,学生不能用“届”来分化,而要用“个”。这一学期就是最艰难,而我的高三,一眨眼就过了。

      高三(上)她们都走了  我却无力抗争了

          高三,听起来是个很有仪式感的时段。从初中起对这个词很是敬畏,哥哥姐姐们废寝忘食、夜以继日,路上永远是跑的姿态,上课永远是困的强撑。高三上学期,我摆脱了抑郁的束缚,可以说是个很崭新的姿态,成绩也有了前所未有的进展。从稳住前十到了前三,再到第一次模拟考试的第一。我还是按照自己的学习方法,但成绩的进步,让老师真的再没管些什么。也是因为到了高三吧,作业啊上课听讲啊,老师也不会再紧盯着了。高三换了英语老师,对我影响特别深的那位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了,神奇的是,她离开的那天我悲痛到黑暗,一星期后,在我为她写了一万多字的日记后,她就再也没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了,也再没影响过我的情绪。如果你特别怀念一个人,就把她写出来。我的脑海忽然变得特别安静,我预感到我高中里最后一个能影响我心情的人也走了。

          上一个人的影响也很深,只是因为她,我控制情绪的能力强了很多。一模前夕,我告别了高中时代的一个朋友,说是朋友,其实我们的关系比较特殊,也很出格,我们为彼此付出了很多感情和精力,但不可能走到一起。这个人我会一直记住,在看到《以你的名字呼唤我》或者《卡罗尔》、《重庆森林》的时候,我一直会想到她,我欣赏过她,甚至可能爱过她,但只能尘封着了。我也会写她的,在我能平静地讲述她的时候。

          高三的日子忙碌而幸福。考进前十的人要坐在第二排,我申请坐在第四排,从高二到到高三,基本上一年的时间我都选定了第四排,也选定着同一个同桌。我喜欢第四排,没有“听老师话”的好学生,也没有老师紧盯着的双眼,身边是比较活跃的同学,在我看来她们特别聪明。这位同桌,是我一年里见到就会心情特别好的女生,到现在我对她印象还是很深,看上去大大咧咧实际上细腻可爱,每次排座位,虽然我知道我选了她于是可以和她坐在一起,但听到我们的名字在一起时,也是超雀跃。一年里,除了玩闹和互助,我们互不干扰,都有自己的方法,也尊重对方的,这是我最喜欢的状态了,不去干扰,也不被打扰。

       

    我们也曾豪言壮语

          也是一模前,班里的大红幅标语开始扮演“摇旗呐喊”的角色,正前方的“要想以后活得像个人,高三必须活得不像人”的豪言壮志让我愧疚不已。高三前半段,我意料之外地活得轻松,书没少看,课间在楼道里闲逛,上课时间把作业全写完,总之很是懒散。但任务总能完成,成绩也出乎意料得好。我没有远大理想,但那段时间的考试,确实让自己满意。

          再后来,我的成绩就呈现了过山车状,一次前三,一次十几,再一次前三,后来跌出前十五,就这样循环往复,自己的状态没怎么变,但成绩就一直忽上忽下。我又开始慌张,老师说因为我是自学、自己刷题起来的,所以会不稳定。于是我尝试了听课、做作业的方式。直到第二次模拟考试,我成功地跌出了前三十,我开始意识到,我已经不会听课了。我抓不住重点,同时上课也无法长时间聚精会神了,一节课只听课的话,我坚持不了十分钟,就开始走神,效率十分低下,走神之后,开始焦虑、自责,于是一节课的大部分时间,我都用在了无谓的心理斗争上,之前的效率没有了,长此以往,我整个就乱了,之前的宁静也被打破了。

          进入三月,一模之后成绩再没起来的我更加焦虑,更焦虑的是听到很多同学说自己熬夜奋战之类,整个高三,我就熬过两次夜,一次是作业必须交而我没应付完,一次是想体验一下熬夜的感觉结果到了一点多就受不了了。黑咖啡什么的我都试过,但那种大脑还在旋转、眼睛已不再有用的夜晚,我从未成功地熬下来过。

          我很绝望,也很疑惑。每当在这样的夜晚里挣扎,我就会不解为什么别人可以,我就不行。我妈说别人课间、中午一定补了觉,于是我也尝试了一下,发现课间和中午我怎样都无法睡着,每次趴在桌子上,心跳就飞快,大脑也跟着旋转,高中我最长久的事,就是熬夜必失败,白天必清醒。现在想来,其实这样很好,白天抓紧时间,晚上按时睡眠才是效率,但那时的我就是钻进了这样的死胡同,晚上逼着自己熬夜,白天又因为失败而自责不已,整个人心情奇差。

          晚上很是恐怖。我自己折磨着自己,在对自己“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厌恶中,我的晚上几乎都在声嘶力竭地哭、歇斯底里地撕卷子、砸东西、大吼大叫中度过,身体的疲惫、精神的崩溃确实不比以往,我甚至没有精力去想高二思考的事情,我是虚脱状态,对那些抑郁、悲伤,已经麻木,考试失利也只剩难过和绝望,那些被人嘲讽的恐惧等已经无力去想,这是高三特有的纯粹,纯粹到只要一个考试,就能将你击垮,因为那是你的全部。

       

    高三(下)终要接纳自己的力不从心

          就这样爬到了第三次模拟考试。一如既往的糟糕,那段时间身体也溃不成军,充斥整个考场的咳嗽声让我难堪,头晕目眩,想忍住不咳却像熬夜一样无济于事。那时的我才发现人对于身体是多么的无力,这都是一生下来就注定的东西,像是宿命,像是我们怎样努力都无法改变的阶级。我对于自己的身体就是这样的无力感,身体附带的疾病、生物钟、体力限制,我永远不能冲破,抗争无效,就是绝望。

       

    冬晨 要去上学了(来自朋友圈)

        但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开始学会了接受。我接受我夜行能力不及别人,接受自己一吹寒风就感冒,接受自己爬个楼梯就心跳极快,接受自己特别容易疲惫不堪,接受生而为人的体力限制,接受每个人先天就存在的缺陷。自卑是对负面自我的不接纳,但高三,在与种种极限作斗争的一年里,我看清了自己身体的局限,我和自己的身体,达成了了解与和睦。我不能改变自己的身体,但我可以用后天的努力适应它。

          想明白这一点,在最后的时日里,我不再在晚上作无谓的斗争,而是抓紧我体力尚可的每一分钟,早晨天还没亮就去学校,再加上晚自习、课间的高效利用,久而久之,那些内疚自责不再占用我的时间,情绪也不再影响我的效率。

          在这起起伏伏的下学期里,我的高三过得非常快。也是这个高三,我结识了想相伴一生的朋友。她是我意外的幸运,因为从高二下学期我再也没有对这个集体有期待,也更不想与“坐在第二排”的人有交集,但她的陪伴,让我认识到自己在排斥“集体化”的同时,也犯着“把别人集体化”的错误。这个人我也会单独写到,是高中里独一无二的想到就温暖的存在,我把和她的合照放在了微信运动的封面里。

    毕业后我们一起做的沙瓶

          继续跟着时间线,三模失败后的三月里,百日誓师的豪言壮志唤不醒我的正经,我习惯用轻松的语调说出严肃的问题,这总让别人觉得我不在意。但在接纳了自己以后,我确实暗自觉得我的成绩可以再次起来。早起早睡的两个月里,效率成了我的救星,我学习的时间不长,但我一步一步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着。五月的最后一次模拟考试,我成功地进步到了第二名,虽然保持了自己“过山车”式的进步,但终归是回到了巅峰。起码我觉得是很好的成绩了。

          倒计时牌显示着“15天”,我找回了自信,刻意掩盖了忐忑,我知道十五天之后我就告别高中生涯了,可能是阳光与自由,也可能是无尽的深渊。我就这么一个东西可以担心,它是我的所有了,它的好坏决定我的好坏。我很焦虑,因为按照过山车规律,我的高考会很烂,我劝自己说适度焦虑很正常;我很恐惧,因为高考,这个我听了十几年的词竟然要到我这来了,我很不知所措。那段日子里,大家都心照不宣,彼此开着玩笑,说着云淡风轻的言语,班里一如既往的聒噪和安静交织。老师像平常一样上课,我和同桌像平常一样吐槽,和朋友像一如既往说着无关痛痒的话题。其实毕业后各自东西南北流的惆怅总是发生在高考之后的,我们被高考填满了,这可能是我一生中最专一的时段。

         

    最后一天发现这里很暖

          最后一天上课了,老师不再讲课。我一直不怎么喜欢、也不喜欢我的数学老师也是最后一天上班了,几十年的教书生涯结束了。其实我在心底里很敬重她,我再也不可能遇见这样负责、把教书视为一生事业的老师了,这是我对兵二老师的一贯看法:视教书育人为一生事业,同时必定对得起这一生。但怀念这种情绪,一定是发生在亲身经历之后的。就好像温情也只有怀念时才存在一样。总之那天,印象还是很深刻,我最后一次在这个呆了三年的班级上课了,也是最后一次,穿着校服听课了。我并不后悔三年里没有很好好珍惜听课的机会,但那时那刻,我深爱着高三三班,深爱着所有的老师同学。数学老师唱了《送战友》,我有点难过,但哭不出来。就是这样很简单的情绪,回想着我过去的三年,那些人那些事那些抗争,我永远不想再经历一次,更不想在这里多呆一天,怀念本身就代表着不会再回来,也不愿再回来。

          高考估完分那天我是绝望的,高考出分那天我是不想活的。即使那样,我也没想过复读,坦然说,我真没那个勇气。但我也没有微笑的力气。绝望这个词这三年里总是出现,用来形容我的内心,因为我从未停止抱有希望。但出分之后,我不再绝望,我很无奈。我没有抱有希望的机会了,也没有扳回一局的可能,我很无奈,无奈之后,便是接受。

          事到如今,当时的无奈还是历历在目。坐在澳门大学的宿舍里,我庆幸当时留了第二条路。其实任何事情,都没有之前想的那么重要。人的一生都在失去,但失去的东西一定会以另一种方式回归,它会告诉你,人生不存在“只有”。

        而我的高中,也早就结束了,在我最后一次走出校门的时候就结束了,我也没想过再回去看看。我没有存留任何老师的联系方式,也没想着要去见谁。一是愧于联络,二是这三年我与老师的对峙抗争远多于寻求帮助。

                      后记

        毕业后我还是很排斥“兵二人”这种说法,或者“常回家看看”这种言辞,我很排斥“家”这种概念,因为家代表着温暖和安全,而兵二从未给我这些,其实任何地方都不会给我温暖和安全的,即使是真正的家,因为这些都只能自己给自己。有自给自足的能力的人,四海为家;没有这种能力的人,浪迹天涯。我的高中,就是这样矛盾而斗争地过,写起来矫情,说起来无聊。没有振奋人心的奋斗史,更没有激励人成长的好结局,最缺乏的便是学习方法,因为至今我都不知道我一直坚持的是什么学习方法,同时以我惨淡的高考成绩我也并没有学习上的发言权。可我回忆里的高中生活,竟不是学习,而是我与自己抗争的时日,和我努力自给自足,给自己安全和安慰的努力。

       

    愿你永怀善意

          就像班主任所说,我是会用一生的时间与自己斗争的人。我相信每个人都会如此,或一定有一段时间是如此,这是一场没有输赢的较量,但当你最终平静下来,接纳自己,你就会发现,谁都无法给你一片碧海青天,因为你早已给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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