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在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一家人的期待下,我趁着黑灯瞎火闹着要出生了,当妈妈得知我是女孩,瞬间就哭了,失望委屈压力……不知道多少种情绪的集合。爸爸说:“显什么显,那么多随汁子!闺女也怪好!”不知道爸爸作为独子,在那样强列的期待中,如何秒转念。那时候爷爷身体不好了,不知道能过多少年。我也感谢当年技术落后,不能做B超,不然我还真不确定自己转世几个回合了。
然而,幸运于此,更幸运出生在这期盼中,有父如此,即便他千错万错,一心只为两个女儿。在后来的十几年历程中,有的女孩被送人,有的家庭买男孩,这位父亲在诸多亲戚的劝说下,只回道:“自己的孩子还疼不过来呢!还去疼人家的!”
不到两岁,爷爷去世了,听说他很少抱我,不喜欢看我。给爷爷治病,爸爸欠了一屁股债,我却记得爷爷也看上了电视,爸爸给买的。那时候爸爸二十七八。两个女儿还小,多年前就已经挑起来家庭的支柱,然而从卧床到离世,对一个青年依然是不小的打击。何况,他和妈妈关系一直也不好,爷爷走后不久,爸爸和奶奶就分家了。分家之前,奶奶的一些钱找不到了,怀疑是爸爸偷了,好一顿不愉快,爸爸又解释不了,最后的最后奶奶在自己房间找到了。就是这样一对母子。
每个孩子天生会站在他认为弱势的一方。爷爷奶奶吵了一辈子,打了一辈子,直到爷爷身体不好了,干不了什么,依然吵吵闹闹。三个姑姑和奶奶更近,爸爸看爷爷身体不好,奶奶那么叩(不好惹),和爷爷一伙。奶奶不喜欢爸爸,觉得他太随他爹,还是自己养大的又不和自己一心,可能就更伤心了。所以分家也不愉快,分家后依然几度翻脸。
分家后奶奶做起了毛线生意,一干就是十几年,风风雨雨,那个年代可能不算什么。爸爸做了多年的木匠,也有五亩果园。每年卖桃子时候,我们被送到姥姥家。我那个爱哭,愁坏了爸妈也愁坏了姥姥。直到我后来长大了,姥姥看我挺能说,看着我就开心的笑。然而那时候的爸爸可没那么好的脾气,一次我又在哭,不记得为什么了,爸爸烦了,大吼我,把握拎到门外,气呼呼的说:再哭,直到你不哭了再进来。我背后的黑夜,面前气愤的爸爸,我吓得发抖,抽搐都不敢了。
然而,这并非我最害怕的。记忆中爸爸妈妈不知道超过多少次,爸爸打妈妈不记得多少次,有一次,我在墙上画线,给他们吵架计数,画了好多好多。那小小的我,哭喊着,爸爸别打了,爸爸别生气,妈妈别说了……那样的恐惧,远比漆黑的夜更让我想要逃离。多么盼望着长大,长大可以保护妈妈。
记忆中的春节,姑姑们还有姑姑家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来奶奶家,我们也流程似的去看看,去吃顿饭。从来都觉得我和姐姐是一个孤岛,和他们走不到一起玩不到一起,他们彼此之间很熟悉,往来很多,我和姐姐是另个对列的。幸好有姐姐,我不知会是什么样的性格。
后来在我上幼儿园时,爸爸带我们一家去盛口,他包了十几亩的土地和十几个池塘,养鱼养鸭。计划的大赚一笔,结果却陷入更大的深渊,赔钱赔到付不了鹅的苗子钱。有公安的来逮人,爸爸穿梭在玉米地里,躲过一次又一次,终究是有失算的时候。不知道他在拘留所经历了什么。我们一家经历了更上一层了的贫穷。我和姐姐每天放鹅,做一些清理工作,妈妈后来提到总是满满的愧疚。大人和孩子的关注点总是不同,童年的回忆中,没有多少干活的苦,好像那片树林、池塘、好久走不到头的土地更多是广袤的快乐的。好像爸爸妈妈吵架是少的吧。
我们再回到家里发展,我和姐姐先回来上学,住在奶奶家。奶奶把对爸爸的不信任转移到我们身上,中午她不在家,会把卧室门锁上,只留好我们的午餐。这么多年后,我们也和奶奶有很远的距离,虽然楼前楼后,却如同小时候一样,不到逢年过节,想不到去看她。是得承认,内心没有原谅她。那一门之隔,她没过来,也不知道如何过来了,我们也不曾过去。
那时候爸爸回来后,干装修和工地,妈妈也去搬砖和泥干点活,爸爸把桃园的老树全部砍掉,种了新的品种,而且就2种,都是黄桃。相比人家各种时节收成的,各种白桃黄桃等多品种组合,爸爸就是一个疯子。人家都说,赔钱赔疯了傻了。我也跟着给爸爸起绰号——:崔大楞。
三年后桃子开始收成,崔大楞的眼光被证明时很先进的。他规模种植,联系了黄桃罐头,不仅解决了自己的销售,还让其他种植户先拿框子先装车,剩下的我们包场。那些个暑假摘桃子的记忆,真实热的难受,一动也不想动。常常偷懒魔滑,姐姐始终是实实在在干活的人。那时候常看见爸爸的笑容。有些特大的桃子,妈妈为了多赚点,会到集市上零卖。她一个工人阶级的女儿,没嫁人时候卖东西都会脸红,嫁入崔家,成为她人生的分水岭。干不完的农活,熬不完的夜,还有绵延的债,最最始料未及的应该是吵不完的架。她后来常说,娘家的福不是福。从水面的靓丽生活,翻转到水下的泥沙滚滚。不知她前生欠下了什么。
不过几年,桃子产量也在下降,尤其价格远不及当年,正赶上国家修滨河大道。爸爸又看到机会,河堰边我们家,满院子都盖房子。为了盖奶奶的房子,奶奶那些个不愿意,不记得怎么争吵的了。最终爸爸不会错过这个翻身的机会。当时因为果园的收成,加上他干装修工地等,手里有点钱,也包了一些工程,带着人,正是当时大干一场的时候,借了亲戚的钱,全力以赴盖房子等着拆迁。却在起第二层时候,舅舅家说好的钱,不给了。爸爸恨透了,气急了,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工程没钱干了,房子没钱盖了。起飞的飞机,被拍到地面一样,硬着陆。他和舅舅关系差到极点,妈妈在中间希望不要这么糟糕,爸爸更加气愤,觉得妈妈不和他一伙,为此打了多少次妈妈,多少个春节过得毛包,多少次反复提及反复恼火,我都数不过来了。
不知道是不和他一伙触动了他最深的伤疤,还是穷怕的人失去了更好翻身的机会气愤痛恨,反正,这件事成为一个漩涡,后来因此糟糕的日子太多,因此糟糕的关系不堪细说。
时光如果可以倒流,我想他们还是会那样吧。也怪不得谁,血罢泪吧,痛彻心扉罢,都是必然罢了。又去怨谁呢?
那些破碎的夜晚,那些黑暗的绝望,有了我此清晰坚定的使命。如何让经历的更值得,才不枉那个小小的女孩一路经受的恐惧不安,绝望愤怒,不枉这一对夫妇为我演绎的一场场呼唤。呼唤我醒来,看到我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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