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戏,四十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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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故事开始之前,我先唠叨几句,作个铺垫,就像戏剧里面的序幕,免得让各位看官不知所云,或者认为是我装神弄鬼故弄玄虚。
它其实是我一个朋友的经历。他今年刚45周岁,这是一个很尴尬的年龄,相对于刚入职的年轻人来说,显得老了,相对于单位里的干部来说,还是显得年轻,局长每次还习惯称他为小马呢!
单位不大,也就三十来个人,按说,论资排辈也应当提个主任或者副主任,哪知这么大一把年龄了还是个白丁,他倒能知足常乐,安然处之。
毕竟单位是事业编制,工作清闲,他也乐得自在。但是领导看了他,却如鱼刺鲠在喉咙。他是单位业务骨干,一年又一年,不是这个原因,就是那个理由,总之,就这么被耽误了。
但是外人不知原因啊,胡乱猜测便走了味儿,领导听了心里就不舒服,于是找他谈话,看能不能按照主任或者副局长待遇,提前内退,(这是单位里一项不成文的规定)各项待遇依旧,四时八节,只要正式员工有的,一样少不了他的,就是他不用再来上班了。
2
他当然乐意了,喜颠颠地回来同老婆说,却被老婆劈头盖脸数落一通。
他老婆虽然是人民教师,可能是职业习惯使然,训起丈夫来和教训班级学生有过而无不及,她叉着腰,越说越觉得畅快。
这年头风气就这样,丈夫虽然在县机关单位里无官无职,只是一个办事员,但是在外人眼里那可就不一般啦,至少说是个上面有人的人。丈夫的职位是老婆在单位里的面子;男人职位有多高,妻子在单位气场就有多大。
平时迟点去,早点走,业务差一点,成绩低一点,校长睁一眼闭一眼,见到她,还得客客气气的。那些普通老师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走路带小跑,见了校长脸上的粉渣都要撒下来了。
现在丈夫一退居二线不上班,那自己也就成了一介平民,虽然她之前依然只是普通的老师,但是心里感觉不一样;想想校长的脸色和同事的目光,让她情何以堪,她越说越生气,最后竟然呜呜地哭了起来。
老马本来挺高兴的心情,被老婆这一顿数落,顿时沮丧起来了。但是他也不能再去找领导再重去上班了,那老马不是成了出尔反尔的小人了!再说了,领导找他征求意见时,老马多少还装出感恩戴德的心情来了呢!
其实这是老马一贯的作风,并非老马本来心境,自从老马进了机关,他突然发现自己与过去迥然不同了,更像一个演员了。以前,他穿衣从不讲究,现在西装革履,尤其面对领导,不管自己内心愿意与否,只要是领导交代的任务布置的事情,他都会表现出无比驯服。
3
男人是女人的面子,后台才是男人职位升迁的筹码。老马本来也是教师出身,和妻子是大学同学,毕业后分到乡下中学,通过一番人情往来,才调到县中的。
到了县中,老马就开始时来运转了。他班里有一位县里主要领导的公子,他少主子一样伺候着,孩子成绩由差变好,由好变优,主要领导的夫人表示感谢,想送点礼给老马,可是又不知送什么,平时都是别人送她东西,现在要她送别人东西,她还真犯难了。
后来和丈夫一合计,利用职务之便,把他提拔到机关,——许多教师削尖了脑袋想往机关里挤——锻炼一两年,找机会再提个副主任或者主任,算作报答,哪里想到那位领导出事了,他靠山倒了,提拔的事就那么搁置下来了。
老马做老师时就不是一个钻营的人,如果不是妻子给后面一个劲地鼓捣,他还不去机关呢。至于他帮助那位同学只是因为碍于校长的面子,他能调到县中多亏校长大开绿灯一路照顾。
现在,老马正式赋闲在家已成为铁定的事实,妻子无论如何指责已经无法改变这一局面了。他在单位低眉顺眼,在家里依然惟妻子之命是从,他陪着笑脸,对妻子说:
“你也别净往坏处想,你也可以往积极方面想。我在单位无权无职,你在学校也只是图个虚荣,还不是普通老师嘛!现在我精力还好,找个兼职,赚点外块,贴补家用,至少你买化妆品不再心疼了吧!脱虚向实,不是很实惠嘛!”
木已成舟铁板钉钉,再气恼也于事无补,妻子内心虽有失落,但也只能如此了。但听说老马要重回去做老师,老婆又发话了:
“这条路行不通!虽说你退居二线了,这只是你单位内部人知道,你的单位与学校基本没有关联,外人是不可能知道的,你要去干老师,那不等于昭告天下了!”
“我不在本地学校兼课,我到南京——想当年我本来就是做教师的,现在叫回归主业。我的那些赛课证明,荣誉证书,即使放到现在也不次啊!”老马回忆当年,春风得意,意气风发。
“那也不行!”妻子斩钉截铁地说,“我们学校里有不少老师在南京做家教,山不转水转,总有人相遇,一旦真相大白,你叫我脸往哪里放!”
4
老马回归学校重拾旧业这条路被老婆堵住了。老马心中突然涌出一丝沧凉之感。说句实在话,一个在机关单位里混了小半生,没有混个一官半职,现在却这样被不咸不淡地挂了起来,说心里不窝火那是不可能的,可是衙门冷似铁,唯上欺下,本是司空见惯的事儿,他没门路没靠山,他本想一身正气最终却落个浮皮潦草的下场。
他本想重操旧业,可现在却有校难回了,更何况他已经被划出教育行业,即使想到外地都不可能了,他突然有一种拔剑四顾茫然的感觉。
“我妹妹家在淮阴开一火锅店,他们正缺人手,你不如去帮帮忙。她曾经同我说过,找别人不可靠,还打趣说‘姐夫哪天下岗,就到她那里干’!”
老婆也接受了这个现实,但是想到如果他就样这在家里呆着,人迟早会呆出病来,人是社会的人,只要活着就得回到社会里去。
“还是不去那里吧”,老马带着商量的语气说,“古训说,亲情不供财,供财断往来。本身很好的关系,可是最后落得个仇人似的,反而不好!”
“你别以为我不明你那点歪心思!你就去那里,要不哪里都不去,就在家里呆着,给我洗衣做饭!”
老马的心里真还有那么一点隐隐的成见。他在机构单位虽然没有一官半职,可是平时迎来送往的酒席安排的杂物大多是他经手,见得多识得广,开饭店那些猫腻他就一清二楚了。老丈人过寿,一家人聚在一起,他就不曾一次旁敲侧击提醒他的妹夫,经营要讲诚信讲原则。
本来,他是一番好意,可是最终却落得个妹妹、妹夫白眼相向。现在他去那里帮他经营,一者有点自打自脸自讨没趣,二者,他也受不了那烟熏火燎的苦;再者低三下四笑脸相迎,见谁都矮三辈陪小心叫大爷,他拉不下那脸,如果再见着那以次充好,以劣充优,赚黑心钱,这严重挑战他的正义感。
做人有底线,做事讲风格,这本是他做教师时就养成的原则,现在要他去蹂躏准则,那不是让他成天见自己不想见的人嘛,那才是他人如地狱呢!
这样,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运筹在厅堂里,决战于老马下半身,在相互否定中再相互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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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要不是因为离家太远,老婆不放心,男人四十一枝花,再来个红杏出墙,弄点绯闻,把本是平静的生活再闹个鸡飞狗叫,对孩子影响也不好;离家太近,怕泄漏了行踪而让她有脸没面子,灰头土脸,失却荣光。
他们商量半天也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渐渐的室内变得昏暗起来,老马点一支烟,烟光在室内一闪一闪的,像疲倦的晨星。
老马最后有些调侃的味道说:“要不,我回老家包一片地种,做个农场主,搞点特色经营,两三年发家致富,弄不好还能上福布斯排行榜。”
“别做梦了!你真的要回家种地,你爸不敲断你的腿!你认为只有我在意你在机关单位嘛,你的老父亲可能比我还在意呢!”
老马听了,心里一怔,不由得沉默无语了。他少时家境穷,母亲去世得早,父亲在村子里活得像狗一样,低三下四。儿子调到机关后,父亲在村子里腰板直了,脸上笑容也出现了;现在,村支书见了他,比见着大爷还亲,还把他一个远房的寡嫂介绍给了父亲。
老马同我讲了这些故事之后,桌上的一瓶酒已经喝得差不多了,烟也快烧到手指头了,他的故事也要讲完了。
老马带着点酒劲说:“真特妈人生如戏啊,不过这戏得到40之后才开场啊!”老马说这话时重重地拍了几下桌子,本来一个性情温和的人突然变得暴躁了起来。
老马后来哪也没去,整天都装出一副还在上班的忙碌的样子,朝出晚归,忙得不亦乐乎,也只有半瓶酒下肚,他才卸去那副戏妆。
【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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