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母亲颤抖着双手
把你放入我怀中
跪倒在地，抹着眼泪
她的膝盖磨破了
鲜血浸透裤腿
腿上血痂斑斑
她放声痛哭
她说，她有罪
是她害死了你
你幼小的胴体已冰凉
心跳若有若无
脸色发紫，你气若游丝
她从县城走路回来
几十里山路上，夜很黑
野兽声震十里
她抱着你，紧紧地抱着你
她害怕你真的已经死去
她绝望地看着你死去
那天，巫医烧伤了你
鸡叫时，你额头烫得像炉火
她急得跺脚，楼板上尘土纷飞
她端来一碗水
一把筷子端立灶头
她惊恐地看着
他说，你被你爹的魂缠着
她忽然拾起菜刀
一刀斩断一把筷子
断木纷纷落地
死鬼，你滚远一点
我求你滚远一点
她是你女儿，你的女儿啊
你为什么要缠着他
鸡叫了，天一点点放亮
你烧得满脸通红
像一块烧红了的铁
她很害怕
她摸索着爬下阁楼
你奶奶终于想起
逼着她带你去县城医院
她一路踏着寒霜
背负着你，颤颤巍巍地走在冷风中
林中树影摇晃，像两个人影朝她追来
草丛里一条黑影闪过，她吓得大哭
她还是背着你
慌乱的脚步声
和着乱颤的心跳
她一路狂奔
朝着微光隐隐的县城狂奔
她跑进医院
医生，救救我的孩子
救救我的孩子
孩子他爸没了
我不敢在失去我的孩子
她眼前一黑
重重地栽倒在地
手中紧紧抱着你
她醒来后
听见你的哭声
她大声抽泣
你的病情得到控制
她的兜里已经没了钱
她在院长门外跪了半宿
院长摇头叹息
清晨，夜还很黑
她偷偷带你出院
沿着县道一路小跑
清晨，天空飘起了雨
黑夜里细雨淅沥
她的头发湿透
她浑身颤抖
你又开始烧得很烫
她不敢再回医院去
她付不起欠的厚厚医药费
她只能带着你往家跑
她逢庙必跪拜
为自己的罪孽深重深深忏悔
她的膝盖磨破了
每次跪下都疼痛难忍
她最后忘了这种痛
她遇到我时
你们母女全身淋湿
她把你交给我，颤抖着双手
她声泪俱下，悲恸不已
晚秋，孩子
你的母亲晕倒在地
你的胴体冰凉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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