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波浩渺,落日宁静

作者: 徽韵蒹葭 | 来源:发表于2022-10-09 18:30 被阅读0次

滚滚长江东逝水,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对杨慎这首词的喜欢由来已久,喜欢它的苍凉悲壮,它的旷达豪迈,它的淡泊宁静。也许是契合了自己对人生境界的追求,不仅迷恋词里豁达的胸怀,也陶醉于那烟波浩渺的壮阔,夕阳西沉的壮美,江渚渔樵的闲适,秋月春风的温柔。

自然能够陶冶人的情操,给人以美好的感受,也能给人以启迪,从流水中,日落中,群山中。常常喜欢在黄昏里独自出门,步行五分钟就到了贯穿小城东西的新安江畔,走下十几个阶梯,穿越一片树林就到了我心目中最佳的欣赏落日的地方。

那里的黄昏很少有人经过,偶尔会有几个散步的人轻轻走过。不必去和那些陌生的脸庞寒暄,可以视若无睹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在经历了一整天喧嚣的跋涉后,似乎没有比这更惬意的了。

当水位不高的时候,我喜欢坐在江畔,两只脚在水面上悠然地荡来荡去,像个无所牵绊,无忧无虑的孩子,或者是让自己回归到一种干净纯粹的状态,不去想一切的纷纷扰扰,一切的输赢成败,一切的尔虞我诈,一切的争争抢抢。只是安静地坐着,幻化成一抔泥土,一棵小树,一阵清风,一股水流,一缕暗淡的光,一只缓慢爬行的虫子,或者在浩荡的天地间肆无忌惮的横冲直撞,或者在无人注视的空间里跟着感觉缓慢地行进,或者放声高歌,或者沉默不语。

总之,此刻,我是自由而舒展的,是肆意而奔放的,是随心而自在的。

脚下的江面波澜不惊,辽远壮阔,安静而随意地流淌着。水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我甚至相信她有着无与伦比的智慧,她有着我们所觉察不到的生命,“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无道”、“抽刀断水水更流”、“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这些耳熟能详的赞颂水的句子不胜枚举。它那样柔软,可是极大的柔软才锻造了极大的坚韧,它恩泽万物,永不枯竭,它不披荆斩棘,不咆哮翻腾,依然能融化所有的坚硬,它不争不抢,却能让万物随顺臣服。我凝视着它们从高山之端走来,一路坎坷,呼啸着,高歌着,它们以摧枯拉朽的气势摧毁坚硬,绕过阻碍,让生命一直保持并焕发着勃勃的生机。而人啊,在其面前显得是何等的弱小和愚钝。

如水一般柔弱着,坚强着吧,然而这等境界岂是我这般脆弱愚笨的人所能够企及的呢?

远处,大自然赐予的是另一种璀璨壮丽。远山绵亘蜿蜒,大约大自然是经历了千千万万年的冲撞、撕扯才有了这样稳定而迷人的景观,它鬼斧神工般的缔造了科技、人力、智慧无法企及的奇迹和胜景,人,凭什么不去敬畏呢?

夕阳在落到山顶前,那个瑰丽的火球下移的速度是极慢的,那是一天中它即将向世间告别的时候。大约是为了使告别更隆重,更有仪式,它在天地间造足了势。大幕徐徐拉开,它悬挂在群山之巅,把金黄色的光辉洒向大山大川,洒向河流湖泊,洒向屋檐房顶,整个世界仿佛披上了一层金黄色的薄纱,浪漫而静谧,那一刻,心也跟着平和温柔起来。再看眼前的大江啊,一半是碧波荡漾,一半是橙红的画卷,得多大的手笔,多精湛的技艺,多有胸怀的画家才能描摹出这样柔和而壮美的画卷呢!

当夕阳挨着山顶的时候,夜色开始弥漫,仿佛是倏忽间它就完成了告别,像是和这宇宙躲猫猫般调皮,它走了,留下了漫天灿烂的红霞。江面上偶尔会有几只不知名的飞鸟或轻贴水面,或俯冲盘旋,人就不由得想起那句千古名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如果此时足够幸运,还会遇到一两只打捞的小船,在江面上缓慢划过,加之漫天璀璨的红霞,刹那间掠过的鸟儿,天地间绚丽而写意的一笔在辽阔的空间里顷刻间写就。而我,这茫茫宇宙中的一点,一粒,一丝,或者一缕,还有什么是不能忘却的?还有什么是值得纠结的?又还有什么是能让人终日沉郁,闷闷不乐的?“唯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尽,用之不竭。”把一颗浮躁的心放置在山水间,让它接受水流的冲洗,沐浴月色和晚霞的光辉,享受清风与泥土的抚摸,于是,人便能魔法般的安静下来,开始放下仇恨,丢弃抱怨牢骚,洗去世俗功名的尘埃。

生活在儒释道相互交融的文化体系里,我们达观时想的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们失意落寞时想的是远离尘嚣,“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我们每个人或多或少的都在入世的积极和出世的洒脱里矛盾着、徘徊着,我们普通着,我们平凡着,我们努力着,我们偶尔也想躺平。在生活的洪流里不管你愿不愿意,你总会被裹挟着向前,向前,有时候那样的前进是被迫的,是无奈的,甚至是狼狈的,不妨偷偷地逃出去一小会儿,寄情于山水,赏赏明月,吹吹清风,亲近一下泥土,听一听水流的叮咚,再低吟这首词,缓缓地,慢慢地,“滚滚长江东逝水,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休整好了,带着更加诗意的心情,旷达的胸怀,淡泊的品格,宁静的心绪继续奔走于逃不掉的俗世尘网,滚烫的烟火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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