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影电话问走不走路,我说膝盖疼,走不了。阿影说,那就出来坐坐。
于是,就在小区公园的石台上清坐着。
阿影拎来两瓶蜜桃罐头,又指着两个黑乎乎的矿泉水瓶子问我,你猜这是啥。
“蝶拉猴。”我说,欣喜又意外。
“表弟给带来的,从砀山,今天。哎,你说这些蝶拉猴都哪来的?”
“砀山梨园。”
“对对对。”阿影恍悟。
只有砀山大片的梨园,还有蝶拉猴的藏身之地。
我是超爱吃蝶拉猴的,虽然,想起它的模样,觉得自己吃得残忍,但残忍地吃了很多活物之后,慈悲心就淡了。
想起多年前家里的那片梨园,也曾是挂了许多的蝶拉猴的。想起公路两旁高大的柳树杨树,也曾是爬了许多的蝶拉猴的。想起拿着铲子铁锨把大路掘地三尺,都是为了吃掉这些善爬的家伙。
许多人,许多手电筒的长而亮的光束,村庄外的大公路上,到处是人声,到处晃着手电筒的强光。一照,就几十米远。在晚饭之后,从一条路照到另一条路,直到和外村的人照个对脸。那时候,夏天,就这个时候,房前屋后,村里村外,哪里都是蝉鸣。
故园北望没有蝉鸣的乡村,不是乡村。没有蝉鸣的夏天,称不上夏天。
但,柏油路封了地面之后,一棵一棵的老树被砍伐之后,不知咋的,不知从何时起,蝉声渐稀了。去年暑假,我在村里村外转了又转,竟然没有听到一声蝉鸣。
连蛙声也才听到三两声。
想想,很多年前,那河岸边,多少绿的,黄的,花花的青蛙,鼓着腮,一声一声地叫,听见声响,扑通扑通地就跳进河里。
蝉没了,蛙也没了……
……
阿影说,放假了,咋过?
明天看电影《狮子王》,后天回老家过几天。大哥打电话来,说,就种了一百多棵西瓜,再不回家来吃,就没有了。吃瓜事小,陪母亲过两天才是主要的。
然后,出两趟远门……回来,继续学车。还有几本书要读完,还有……
我看见阿影正用纸巾擦眼睛,就停住了嘴。
我转头看她。
“我不能听别人说母亲。我妈妈走了都十年了,我还是不能听。说句不孝顺的话,我爸先走的,我没多难受。他病了很多年,这病那病,走了,是解脱。我妈妈啥病没有,一下子昏迷,进了ICU,就再也没有醒。我不能接受。以前一放假,带着孩子,拎着包,就想回娘家。现在,放假了,去哪里呢。”说着,眼睛又红了,眼泪挡也挡不住。
我自知说到回老家,又勾起她的心酸。忙劝慰:我的老母也已年迈,有老娘的日子不知还有多久,早晚,都会有没有娘的时候,别难过了,你过得好,父母天上有知,会很心安的。
故园,是什么样的一个所在呢?
有爹娘在的时候,它是冬天的火炉,温暖的棉被窝。
阿影说,她就是上了大学,回家来,还是要搂着娘的脖子。
是了,故园,还是母亲的脖子,有轻柔的发丝和熟悉的体味。
故园,是你梦里常常回去的地方,是你的心魂常常回去的地方。
“故园东望路漫漫,双袖龙钟泪不干。”阿影的泪水里,是北望故园而不再。
午间小睡,竟梦见自己捉了很多蝶拉猴,是因为计划着后天要回老家吗?“凭寄还乡梦,殷勤入故园”?
我把一瓶蝶拉猴放进冰箱里冷冻。后天,带着它回老家,给娘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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