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完婚礼,胜利将大春送到屋外,门都没进转身要走。大春自觉对不住他,眼巴巴地看着不敢说话。她心里是想让他在家住上一晚,明日再返回工地的。
走了几步,胜利又站下了。看那天边的游云朵朵,变戏法似的一会儿变成飞鸟,一会儿又变成莲花。它们一定是快乐无忧无虑无拘无束的。“大春,如果真有一天日子过不下去了,你不要怪我。”他的思绪又转回原地,留下几句话便大步流星地走远了。大春哪能悟不透其中意思?她泪流满面地守在原地,看着胜利的影子越走越远,心也忽地跟着痛起来。她能感觉到,丈夫的心随着他的脚步离这个家里也越来越远了。
转过年,三春也要嫁人了。出嫁那天,大春没有通知胜利回来参加婚礼,自己也以感冒传染为由没有去。二春和丈夫一定会出席婚礼,权当是代表了娘家人。这样想,大春心情也轻松不少。其实她心里早已有了自己的打算。她心里明镜似的,三春跟二春从小就要好,两人同仇敌忾共穿一条裤子,都不把姐夫放眼里。如果胜利再去,保不齐也会有跟上次一样的遭遇。
由于胜利务实本分,不偷奸耍滑又是个眼里有活儿的人。说话办事在工友心中比较有分量,几个月后被推荐当上工人的小组长。虽然只管着七八个人,可大小是个官儿。因为工地经常撵进度脱不开身,加之他对那个家的抗拒,夏种秋收忙完后急匆匆走后,很少再见回来。年底,偶尔以看管工地为由,春节也不回家。大春明知道这里面或许不光是工头的意思,一大部分是丈夫自己不想回,却又无可奈何。她多想生出一只万能的手,隔着时空能将丈夫拖回自己身边。她是个女人,也需要身边有人嘘寒问暖。外人说,改革开放后女人不比从前能顶半边天呢!其实,男人不在的日子她们心里的苦,只有自己清楚。
日子在磕磕绊绊中划走,一转眼两个娃也长大了,女儿大丫到了要找婆家的年纪。因为胜利常年外出做工,一双儿女跟他并不亲。尤其是大丫,曾不止一次地公开跟父亲叫板儿。其实这孩子心底里也瞧不上胜利,背地里也学着姥姥骂他没骨气。这话吹进大春耳朵令她十分生气。妈年纪大了不能打不能骂,只能把气撒在闺女身上。人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也反反复复说教过,可大丫就像喂不熟的狼,对父亲的抵触丝毫没有改观。胜利每次回家,女儿就撇着嘴要不外出,要不就躲在屋里不出来。老丈人过世的头一个中秋节,一家人都到齐了。炒好菜月饼也装进盘子,大春连喊几遍才将人喊上饭桌。女儿吃饱喝足碗筷一推,大爷似的扬长而去,连个眼神都不丢给父亲。饭后,胜利叹着气帮着妻子收拾碗碟。因为心里赌气,手脚也跟着闹别扭,一不小心摔碎了一只碗。大春赶紧低头弯腰去捡碎碗渣片儿,还低声责怪丈夫干活不用心。丈母娘坐在饭桌旁,两条眉毛能拧成麻花。凹陷的眼窝里簇着一团火,将手里的拐杖捣着地面砰砰响。见此情景,胜利胸膛压着已久的火气,岩浆爆发般喷溅出来,差点烧了整间屋子。发完火,把碗筷往水池子里一送,不管不顾回了屋。
八月十六天还麻黑,他就拎着皮包上路了。这一走,很长时间不见回来。大春妈生病住院给他打了电报他没回,出院后躺在炕上需要人伺候,他也没回。二春和三春守在妈妈的床头,不关心病情,嘴却像两挺机关枪,叭叭叭地骂姐夫没良心不做人事。大春这次并没有训斥两个妹妹,她心里也压着火,她认为胜利这次确实做得不对,妈都病成这样了,还跟她计较个毛球!老话不是常说:不跟傻瓜争长短,不跟小人论是非!她想改成:不跟病人论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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