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这里是地道吗?” 梁媛清亮的声音,我慌忙捂住她的嘴,感到来自后背的杀气。
“别回头,一直走!”方远低沉地说,我不敢想像 后面发生了什么?有几次,横下心来往回走,无奈梁媛总是腻着我。
一路上,我紧紧握住她的手,捂住她的嘴,一开始她还挣扎反抗,后来也安份了些,小女生一样依偎着我,前面越来越低了,她很抗拒几次站起来碰到了头,痛的哇哇叫。
“乖,你看哥哥怎么爬的,你追上他,我在后面保护你。”她明亮的眼睛在灰蒙蒙的暗道里格外醒目。
“姐姐你保护我,我就不怕了。”她嘴角弯了弯,晶莹的泪滚落下来,我很头痛。
“乖,你最棒了!”用袖子擦去她的眼泪,她很懂事地点了点头,坚毅的眼神仿佛临危受命。
“可可是你们吗?”快到洞口时听见菊姐他们的声音,我泪如雨下,极度压抑的状态下感觉肺要炸了,洞口传来了“咔嚓,咔嚓!”的砍树声,每一次都结结实实落在我心坎上,我干着急张不开嘴,摸起一块小石头砸在锦毛鼠受伤的腿上,他痛的闷哼一声,转头看我,我指了指洞口,他眼睛一闪喊道:“不要砍树,快停下来。”砍树声戛然而止,欧澈也爬进来,他太胖,身体将洞里填的满满的,脑袋搭在土坷垃上,一阵龙卷风裹着锯末落叶和灰尘往洞里灌,太难受了。我挥挥手,他豆大的汗落下来,看他艰难后退,我泪如泉涌。
“不要哭,我简单说一下。”当锦毛鼠爬出来时,菊姐和卉姐跪在地上哭的一塌糊涂。
“老大,你说。”孙老八撇了一眼她们,冷静看着我。
“先不要告诉更多的人,有人问起,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但要对一下口径。锦毛鼠腿受伤了,采些草药给他敷一下 。”
“卉姐,梁媛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我把梁媛手放在卉姐手心里。
“凭什么?”她生气甩开梁媛的手。我镇定自若道:“就凭方远还在里面,就凭他冒着生命危险去救我们,姐,可以吗?”她默不作声。
“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把阿白伤成这样?”孙老八一层层解开锦毛鼠腿上的绷带,已经被血水浸透了。
“雪狼,一群雪狼,陶老大的雪狼。哥,你有办法吗?他们现在不知是死还是活?”
“雪狼,我听说过。”他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唇角哆嗦几下,安慰道:“你先别哭,容我想一想……”
“有了,狼怕火,用火把打它的腿。”他倏地站起来,“我先把阿白送回去,欧澈你去取火吧,多拿几个。”
“可可,你放心,我一定看护好她,等方远回来。”卉姐握住我的手,哭着说,我点点头,想说些安慰的话,可五官不受我的调遣。
“我相信你,你们先走,锦毛鼠安排在你们住的里屋,如果,如果我们回不来,你们要好好的……”
“呸呸!”她俩一致向地上吐口水,梁媛也跟着吐,我抓紧梁媛的手交给卉姐,垂下头无力地摆了摆手。
“阿卉,走吧!”
等待是那么的漫长,倏忽之间,宇宙发生了质的变化,几大板块从新撞击,高山沉没变成大海,大海耸起变成高山。沧海桑田,岁月更替,我还是我,他们还在里面……
“姐,你怎么了?”欧澈一声凄厉的呼喊,我晃了晃脑袋,“我没事,都给我吧,我进去……”
“老大,我和你一起进去,欧澈守在外面。”
“那好吧,答应我,找到他们你就回来,菊姐还需要你照顾。”我眼皮发涩,紧盯着他的眼睛。
“我答应你。”他红着眼圈说,再一次进洞我驾轻就熟,一切都很顺利,终于出来了,终于看见他们三人完好无损地站在我面前。
“你怎么又来了?”方远躁怒地问,“我带来很多火把,八哥也来了。”我说。
“胡闹,赶紧回去。”他蹙着眉头低声呵斥,我六神无主呆立着,屏住呼吸看向四周,秦苒盘腿坐在地上,毛团站在她前方,昂首挺立面对群狼,以一敌众没有丝毫退缩,秦苒柔声细语安慰着它,手慢慢抚摸着它的皮毛,毛团很享受似的微眯着眼睛。
“可可,你仔细听我说,你现在带他们回去还来得及,欧寒也回去。”
“我不相信狼的幼崽能保护你们。”我哽咽地说。
“放心,我们也退。人多只会激发狼的斗志,它们现在还处于半休眠状态,你看见山后的路灯了吗?还有车辆,从这里可以出去,可是这块地盘是陶老大的,他训练了一支很勇猛的私家军,大多数是雇佣兵及他的死士,或者从牢里捞出来的人,都不要命了,你不想惊动他们吧?”
“还不走?”他扫了一眼四周,阴鸷的眼神让我有了几分疏离感。
“火把放在洞口了,点燃它,我们就会冲进来……”他不耐烦地挥挥手,我示意八哥,可他很执着,非让我先走,纠结中我不小心碰到一颗枯树,“划拉划拉”几声脆响打破了暂时的寂静,一只只蓝绿色的眼睛充满了警觉,我吓得毛骨悚然,屏气凝神看着渐渐将我们包围的狼群,有几只稍稍抬高了臀部,眯起狼眼,暗中凝聚了力量,随时准备扑杀过来。嘴巴咬出了血痕,慢慢看向方远,他踱到秦苒左后方,盘腿坐下来,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枚口琴,唇瓣微张,舒缓的音乐宛如一缕缕清泉飞泻而下。狼头竖起的毛发渐渐松弛,我盘腿坐在秦苒右后方,我们三人组成一个以秦苒为中心的半圆形,和雪狼近距离对持,我的心嚯嚯跳个不停,轻轻按压胸口,憋足一口气。
雪狼通体为白色,只有头部和脚呈现象牙色。它们身体修长,体重可达七十到八十公斤,身体细腻柔美,皮毛厚实深沉。如今全世界野生雪狼存活的国家只有我们中国,仅有一千多只。我像花痴一样沉迷于它们的美,竟然忘了恐惧,忘了还有两个人在我身后,潜意识里希望他们快点离开,秦苒也离开,都离开……
毛团转身凝望秦苒,眸子里波涛汹涌,一瞬后沉静如湛蓝的大海。它微曲着前肢,头贴在秦苒头上蹭了蹭,秦苒眼泪一直流,伸手抚摸它,它却躲开了,站到头狼身旁,方远闭上眼睛,双手慢慢垂下来,完了,我心默念一遍,也闭上眼睛,希望八哥和欧澈能顺利逃出去。
别了,秦苒!
别了,方远!
别了,谷里的家人!此时,一团毛茸茸的东西轻轻触碰我的下颚,这样温柔吗?
“姐,你别怕!”
“睁开眼睛……”一丝飘渺越过千山万水,神识中我捡起破碎的魂魄,修修补补重回肉身,睁眼的一瞬我惊呆了,毛团趴在我怀里,它垂下眼帘熟睡着,很均匀的呼吸声,身体也随着呼吸自然起伏,我屏气凝神,刻意保持现有的状态,很害怕惊扰了它的好梦。八哥和欧寒依次盘腿坐下,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流下来,“啪嗒!吧嗒!”几滴泪落在毛团脑袋上,它倏地一惊,站起来看着我,许久,眼中的惊恐慢慢消散,它竟然哭了,我把它搂在怀里,抚摸着毛绒绒的皮毛 ,心里很满足。它很乖,任由我摆布,我把它举起来,亲吻它肉嘟嘟的鼻尖,它很欢喜,清澈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看着我。
“好好睡吧!”梦呓般的声音,它好像听懂了,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慢慢闭上眼睛。
外面的世界很安静,偶尔有一辆货车开过,扇形的大灯照在白茫茫的雪地上,雪很厚,车辙碾压的痕迹很清晰。
谷内季节的差异让我很迷惑,砚山南夏树苍翠,砚山北春意盎然,而这里恰逢隆冬,一眼望不尽的白,连绵不绝的雪山挡住了我的视线。正当我昏昏欲睡,梦游太虚时,方远的呼唤如一束光牵引我来到现实。
“我在。”
“你把毛团弄醒,我们争取天亮前离开。”
“明白。”我说,俯视怀中酣睡的小东西,我万分的不忍。轻轻挠了挠它咯吱窝,它抖了抖毛发又睡着了。
“它鼻子很敏感,你摸一下。”秦苒小声说,我试着摸了摸它的鼻子,毛团果然醒了,我抱着它开始哭,眼泪哗哗往下流,它愣住了,慢慢靠近我,鼻子在我脸上蹭了蹭,很痒,我很想打喷嚏,但还是忍住了。它忽然站起来,围着我们转了几圈,然后走到头狼面前,双膝跪下来,头垂在头狼的脚旁,头狼眼里充满了怜爱,它扬起脖颈长啸一声,群狼后退 。
“毛团。”秦苒恸哭流涕伸开双臂,毛团一路狂奔扑到她怀里,她抱着它难舍难分。
“可以了,快点走!”方远低沉地说,秦苒取下发卡别在毛团耳后的毛发上,毛团美滋滋的在我们身上蹭了蹭。
“走吧,还会见到的。”我挽起秦苒,她眼睛一闪,“对,以后还有是机会,我要目睹它成为狼头的那一天!”
“我们毛团一定是下一个狼头。”我说。
“想想就很美,它成为狼头的那一天就是我们出谷的最佳时机。”秦苒接着说。
“快走吧!”方远在后面催。
“女人就是麻烦!”欧寒咂咂嘴。
“我看你皮又痒了。”秦苒笑着说推他,我回头望去,毛团站在山坡上,蓝色的眼睛如一盏明灯,固守着它的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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